盛大的典礼终于落下帷幕,喧嚣的欢庆却仍在继续。新建的炎公宫内,灯火璀璨,丝竹悦耳,觥筹交错。文臣武将们卸下了白日的肃穆,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激动,相互敬酒,畅谈着未来的憧憬。五大文臣、五大虎将,以及众多有功之士,皆身着崭新的爵服官袍,意气风发。这是属于他们的夜晚,是功成名就的犒赏,是血汗浇灌出的甘美果实。
杨帆,如今的炎公,高踞主位,接受着臣子们一轮又一轮的敬贺。他脸上带着合宜的微笑,举杯回应,言语温和,勉励有加。他看到了周丕与龙且拼酒划拳的豪迈,看到了霍去病与光羽低声交流的沉稳,看到了张玄、诸葛亮等人从容应酬间显露的睿智,也看到了百里弘、贾诩在人群中如鱼得水、却又保持着微妙距离的从容。
这一切,都昭示着他的势力前所未有的凝聚与强大。
然而,当宴会的气氛达到最高潮,当众人的欢笑与喧闹声几乎要掀翻殿顶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与沉重感,却悄然袭上杨帆的心头。那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那近在咫尺的欢庆,似乎属于他们,却又仿佛离他很远。
他借口更衣,悄然离开了喧嚣的大殿。
初春的夜风带着料峭寒意,吹散了殿内带来的暖意与酒气。杨帆没有带任何侍卫,独自一人,踏着新铺的青石御道,一步步登上了天狼城那尚未完全竣工、却已显巍峨的北面城墙。
远离了宫城的灯火与喧嚣,城墙上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值夜的士兵在远处垛口沉默巡逻的身影,以及夜风掠过旌旗发出的猎猎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新土和石材的气息,混杂着远方旷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青草香。
他扶着冰凉的女墙,极目远眺。
南方,是尚未完全融入统治、却已打通商路的澜沧郡方向,夜色朦胧,水汽氤氲;西方,是刚刚纳入版图、潜流暗涌的落星丘陵,山影憧憧,如同蛰伏的巨兽;东方,是刚刚割让土地、怨气未消的赤焰原,黑暗中仿佛有仇恨的目光在闪烁;而北方……那是黑水城的方向,是玄阴宗阴影笼罩之地,是他起兵以来最强大、也最记恨的敌人所在。那片黑暗,浓重得化不开,如同噬人的深渊。
白日里,他站在祭天台上,接受万民朝拜,气运加身,仿佛天地皆在掌握。而此刻,站在这寂静的城头,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那顶新加的“炎公”冠冕,是何等的沉重。
称公,立国。
这不仅仅是荣耀的巅峰,更是一个巨大的靶子。
从今往后,他杨帆,他建立的“炎”国,将彻底暴露在玄荒界所有势力的目光之下。以往的敌人,如黑水城,会将他视为必须铲除的心腹大患,手段只会更加酷烈;以往的中立者,可能会因为忌惮或利益重新考量与他的关系;甚至那些更遥远、更强大的势力,也会开始注意到东南方这个突然崛起的“炎”国。
“堡主”与“国公”,虽只一字之差,代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层次与责任。作为堡主,他可以快意恩仇,可以灵活机变,可以有一定的容错空间。但作为一国之主,他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国运兴衰,关乎数十万军民的生死存亡。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每一次决策,都需权衡万千。
喜悦吗?自然是有的。从一介流民走到今天,开创基业,名正言顺,岂能无喜?
但喜悦之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更加沉甸甸的责任,以及那无处不在、如芒在背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