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有其利,亦有其弊。”贾诩声音阴柔,“利者,如张、诸葛所言,正名位,聚人心,慑内外。然弊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主公一旦进位,‘公’号加身,在独孤烈等辈眼中,便不再是‘癣疥之疾’,而是‘心腹大患’,其报复必更加酷烈,联合围剿亦非不可能。且,名位既定,内部亦需重新平衡,赏功罚过,需更加谨慎,否则易生内隙。”
他顿了顿,话锋微妙一转:“然,纵观古今,成大业者,岂有久居人下之理?名分早定,则上下有序,纲纪严明。迟则生变,若待内部有人心生妄念,或外部强敌以更高名位诱之,反为不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贾诩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将利弊剖析得更加赤裸和残酷。他没有直接劝说,却将“不进位”可能带来的风险,清晰地摆在了杨帆面前。
随后几日,周丕、龙且等武将也陆续借着汇报军务的机会,隐晦地表达了类似的想法。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主公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有这么强的军队,就该有个配得上的响亮名头,他们这些跟着打天下的老兄弟,脸上也有光,出去跟别的势力打交道,腰杆也能挺得更直。
劝进之风,如同春日野火,在狼牙堡的高层中悄然蔓延。
杨帆独自站在堡内最高的了望塔上,春风拂面,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俯瞰着自己的疆土,看着辛勤耕作的农夫,操练的士兵,忙碌的工匠,还有那些在新设立的官学中朗朗读书的孩童。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责任感,在他胸中激荡。
他想起自己从流民堆中爬出的那一刻,想起与周丕、冯源分食草根的艰辛,想起断刃崖的血战,想起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的挣扎……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守护身边的人,乃至为这乱世开辟一片净土吗?
如今,基业初成,羽翼渐丰。一个更高的名号,似乎已是水到渠成。
称公?称侯?
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
“公”位更高,但也更显眼,风险更大。“侯”位稍逊,但更为稳妥,留有缓冲余地。
他的手指缓缓握紧,目光变得坚定而深邃。
权力的顶端,诱惑无穷,但也责任重大。这一步,必须迈出,但如何迈,何时迈,需要最精心的算计和最恰当的时机。
他转身,走下高塔,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称公立制,已不再是是否可行的问题,而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才能将这步棋的收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一场关乎狼牙堡未来命运走向的顶层设计,正式提上了日程。而杨帆,这位年轻的枭雄,将再次运用他的智慧与魄力,去攫取那至高权柄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