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铺着灰岩县地图的桌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狼牙堡在休养生息中焕发着勃勃生机,田野丰收在望,工坊叮当不绝,市集人流渐密,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充满了向上的活力。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下,一些不易察觉的暗流,正悄然滋生、汇聚。
议事厅内,只有杨帆与贾诩两人。
贾诩依旧是那副半阖着眼、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他手中递上的一份薄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主公,这是近日梳理各方情报,发现的一些……不谐之音。”贾诩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杨帆接过册子,翻开。里面记录的内容并不冗长,却条条触目惊心。
“原黑云寨降将,现任西亭亭副的王梆,多次在酒后抱怨主公赏罚不公,言其旧部被刻意打散,权力被削,心怀怨望。其麾下仍有十余心腹,常于夜间密会。”
“南乡乡啬夫李茂,乃本地豪族李氏推举,上任后,在清查田亩、分配新垦荒地时,屡屡偏袒其宗族子弟及姻亲,将上田划归己方,劣田分予寻常农户与新附流民,已引发数起冲突,被其强行压下。”
“北境归附之‘石岭堡’残部头目赵干,虽表面恭顺,领取我军粮饷,却暗中与黑水城溃散之游骑有所接触,疑似传递我方边境布防情报。其部驻地,私藏兵甲数目,远超报备。”
“另有数家地方豪强,对新颁《狼牙律》中‘田亩清丈’、‘按丁授田’之条款阳奉阴违,或隐匿田产,或威逼利诱贫户,令其不敢如实申报,试图维持旧有特权……”
一条条,一桩桩,虽未形成滔天巨浪,却如同蚁穴,悄然侵蚀着狼牙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根基。有对新政不满、试图维护特权的旧势力;有降而复叛、心怀异志的投机者;更有与外部敌人暗通款曲、甘为内应的奸细。
杨帆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放下册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他并非天真之人,深知人心难测,在势力扩张过程中,必然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当这些阴暗面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他依然感到一阵心寒与愤怒。
“文和,依你之见,这些……是孤例,还是已成气候?”杨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贾诩微微抬眼:“主公,树大有枯枝,此乃常理。如今我狼牙堡声势正隆,表面归附者众,然真心效命者有之,迫于形势者有之,浑水摸鱼者亦有之。王梆、赵干之流,不过是疥癣之疾,其心已异,其行已露,处理起来不难。”
他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凝重:“真正值得警惕者,乃是如李茂这般,借我狼牙堡之名,行盘剥乡里之实的地方豪强,以及那些隐匿更深、尚未浮出水面的勾结。他们扎根地方,关系盘根错节,动一则牵全身。且其行为更具隐蔽性,若放任不管,则《狼牙律》形同虚设,民心尽失,根基动摇。若处置过激,又恐引发地方动荡,给外部敌人可乘之机。”
杨帆默然。贾诩的分析一针见血。明刀明枪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隐藏在内部、利用规则漏洞、一点点蚕食政权信誉的蛀虫。这不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更为复杂、考验智慧的政治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