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大军压境的消息,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狼牙堡及其控制的每一个村落。最初的恐慌与绝望之后,在杨帆那番决绝的宣言和张玄、冯源等人高效的组织下,一种破釜沉舟、同仇敌忾的气氛开始迅速凝聚、发酵。
狼牙堡,这台为生存而打造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速运转起来。
堡内最大的校场,如今已看不到常规的队列操练。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大多穿着粗布麻衣,面色或因营养不良而蜡黄,或因常年劳作而黝黑,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原始的求生火焰。他们是农夫,是猎户,是工匠,是店铺伙计,是昨日还在田地里弯腰锄地的青壮。
“握紧你们手中的木矛!这不是烧火棍!想象你面前就是想要闯进你家门,抢夺你粮食,凌辱你妻女的匪兵!捅出去!”
周丕声若洪钟,在校场的高台上来回走动。他伤势未愈,胳膊还吊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如同凶神般的气势。他麾下经历过血战的老兵分散在人群中,大声呵斥,纠正着这些新兵蛋子笨拙的动作。
“对!就这样!腰杆挺直!脚步要稳!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边是你的同乡,你的兄弟!盾牌手,举盾!长矛手,刺!”
校场上空,回荡着数千人同时发出的呼喝声,混杂着木矛破空的呜呜声和脚步踏地的沉闷声响。动作是粗糙的,阵型是稚嫩的,但那股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狠劲与决心,却让任何看到的人都不敢小觑。
另一边,由毛林负责的城防加固工程,更是热火朝天。不仅仅是被征调的青壮,许多半大的小子,头发花白的老者,只要能搬动一块石头,能铲起一锹土,都自发地加入了进来。
“快!这边的壕沟再挖深三尺!把削尖的木桩埋下去,倒插着!对,就是这样!”毛林嗓音沙哑,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指挥若定。他亲眼见过黑蛟卫的恐怖,深知坚固的工事是抵消敌人精锐冲击的唯一办法。
城墙之上,妇孺们排成长龙,将一筐筐滚木、擂石运上垛口,堆放整齐。还有人在老工匠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熬制着桐油、收集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守城恶毒之物)。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
冯源穿梭在人群之中,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步伐却异常坚定。她安抚着因为恐惧而哭泣的孩童,组织妇女们赶制军服、绷带,设立临时的医疗点,收集储存所有能找到的草药。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粥棚旁,她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颤巍巍地将自己仅有的几块干粮塞到一个年轻新兵手里。
“娃儿,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老妪浑浊的眼里含着泪光,“俺儿子……上次打石岭堡就没回来……你们……你们可得守住啊……”
那年轻新兵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攥着那几块硌手的干粮,重重点头:“婆婆,你放心!我们一定守住!”
冯源别过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这就是他们所要守护的,这些卑微却坚韧的生命,这来之不易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