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的春雪消融得快，檐角的冰棱滴下最后一滴水时，竹下的谷种已顶破冻土，冒出嫩黄的芽尖。胡杨树上缀满了细小的花苞，远看像撒了层碎金，风过时晃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小石头正跟着苏晚学习辨识界隙的雾气——哪些雾带紫气，是灵草生长的征兆；哪些雾泛灰黑，需警惕异兽异动。他学得认真，笔记本上画满了各式雾态的草图，旁边还歪歪扭扭标着注解：“紫雾=金花草，安全”“黑雾=可能有玄甲兽，危险”。
“沈姑娘的画该到了吧？”他抬头望了望界门外的石阶，去年这个时候，沈青梧的《春满界门图》让他第一次觉得，界门的春天比镇上的更有味道。
云姑正在给新发芽的谷苗浇水，闻言笑道：“急什么，赵大哥的马车再过两天就该到了。他上次说，文砚先生特意给胡杨树画了幅写生，说要让咱们看看它五年长了多高。”
青年蹲在同心结旁，小心翼翼地给它添新线。这五年里，同心结上的丝线越来越多，除了他们三人与小石头的头发，还有周婆婆的银发、阿桂囡囡的胎发、沈青梧夫妇的青丝，甚至银团族群贡献的细绒毛，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
“你看这结，”他对小石头说，“每根线都有来头，就像守界的人，每个都有故事。等你以后收徒弟了，也得给他们讲这些线的来历。”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碰了碰结上的一根红线：“这根是周婆婆的吧？我记得她的头发是白的，怎么线是红的？”
“是用苏木染的，”苏晚走过来，指尖拂过红线，“周婆婆说，白发太素净，染成红色，给界门添点喜气。”
话音刚落，界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比往年更轻快些。小石头一下子蹦起来，比谁都跑得快：“是赵大哥！”
果然，赵大哥牵着马站在界门前，虽然腿脚不如从前灵便，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爽朗。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后生，抱着个大木盒，是文砚先生的徒弟，负责护送画稿。
“可把你们盼来了！”小石头接过木盒，迫不及待地想打开。
“慢点，别摔了，”赵大哥笑着走进竹屋，“文砚先生说，这幅画是给你们的‘五年贺礼’，特意让我等雪化了再送来，说配得上界门的春色。”
青年打开木盒，一幅长卷缓缓展开——画的是《界门五载图》，从他们初到界门时的青石板路，到如今枝繁叶茂的胡杨；从银团初来时的怯生生，到如今带着族群在雾中穿梭；从空荡荡的竹屋，到如今堆满了人间物件的温馨……画中甚至有小石头劈柴的笨拙身影，和青年加固封印的专注侧脸。
最动人的是画的背景：归墟泽的祈愿灯顺着望川河漂流，胡杨屯的胡杨林连成金色的海，古镇的桂花落在阿桂的蒸笼里，无数条细线从人间各处延伸，最终都系在界门的同心结上，像张巨大的网，托着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