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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北平的夜色(1 / 2)

驴车在北平的夜色里颠得厉害,苏雪把半块烧饼塞进嘴里,却嚼不出半点滋味。周若彤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睡着了,兰草趴在她膝头,小手还攥着那半枚铜雀簪,月光透过车篷的破洞洒下来,在孩子脸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刘护士长本名刘清媛,”周若彤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我在协和医院见过她三次,每次都穿着浆得笔挺的白大褂,左眼下那颗痣用胭脂点得恰到好处。”她指尖划过婴儿襁褓上的银线,“宫泽日记里说,她是日本特高课安插在北平的‘樱花’,十年前就以留洋医学生的身份潜伏下来了。”

赵刚猛地勒住驴缰,车轱辘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粗布褂子上还沾着血渍,回头时眼里的红血丝看得真切:“这么说,赶车的老汉也是她的人?”

苏雪突然想起那顶草帽,帽檐下左眼下的痣与刘清媛如出一辙。她摸出怀里的笔记本,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周小姐,令尊的笔记本里提到过青岛吗?”

周若彤翻过三页,指着一行用红笔圈住的小字:“这里写着‘海森堡试剂需青岛港三号仓库取’,我父亲当年在柏林大学的导师是海森堡,难道……”

“是提炼抗体的关键试剂。”苏雪指尖在海棠花纹的旗袍下摆上掐出红痕,“柳如烟在济南站说过要去青岛,她一定是提前查到了线索。”

赵刚突然从车座下摸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是三把手枪,枪管上还缠着油纸:“这是柳小姐托人留在教堂后院的,勃朗宁1900,当年孙先生用过的型号。”他给苏雪递了把最小的,“苏小姐以前在靶场练过的,还记得怎么用吧?”

苏雪掂了掂枪身,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指尖发麻。去年在上海法租界的靶场,陈生握着她的手扣动扳机,后坐力震得她虎口生疼,男人当时笑着往她掌心塞了块薄荷糖:“怕什么?有我在。”

“前面是西直门了。”周若彤突然掀起车帘,远处城门楼上的日军岗哨闪着昏黄的灯,“过了这道门就是城外,刘清媛的人肯定在盘查。”她从医药箱里翻出瓶碘酒,往兰草额头上抹了抹,“兰草装病,我们扮成逃难的医生家属。”

兰草突然睁大眼睛,小奶音带着哭腔:“我怕日本人的刺刀,去年在码头看见过,比糖葫芦的签子还亮。”

苏雪把孩子搂进怀里,旗袍领口的海棠花蹭着她的脸颊:“兰草见过码头的货轮吧?到了青岛,姐姐带你去看更大的船,船上的汽笛比火车还响呢。”

赵刚突然把驴车赶到路边的槐树后,自己往粗布褂子上泼了半壶水,头发揉得像团乱草:“等下我就说孩子得了天花,他们怕传染,多半不敢细查。”他往苏雪鬓角抹了把灰,“苏小姐这细皮嫩肉的,得装得憔悴些。”

城门处的灯光越来越近,苏雪听见日军的皮鞋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沉重的节奏。周若彤把婴儿的襁褓裹得更紧,轻声哼起了《松花江上》,婴儿突然睁开眼,小手抓住她胸前的红十字胸针,竟没哭闹。

“站住!”岗哨的手电筒晃得人睁不开眼,日军的刺刀在车篷前划了道寒光,“车上装的什么?”

赵刚佝偻着背下车,咳嗽声故意扯得震天响:“太君行行好,孩子烧得快没气了,要去青岛找洋人医生救命啊。”他往日军手里塞了块银元,粗布褂子的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是刚才掐死王月娥时被挣扎的银镯子划破的。

日军用刺刀挑开车帘,手电筒的光扫过兰草额头的碘酒痕迹,突然停在苏雪旗袍下摆的海棠花上:“这女人的衣服不错,脱下来看看!”

苏雪突然把兰草往怀里按了按,指甲掐进孩子后背的衣服——这是陈生教的应急信号,兰草立刻“哇”地哭出来,小手在日军手背上狠狠抓了道血痕。

“八嘎!”日军举枪就要砸下来,周若彤突然从医药箱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的黄色液体晃出刺鼻的气味:“这是病人的脓液,太君要是碰了,怕是要染上麻风病!”她故意把罐子往日军面前凑,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赵刚趁机给驴加了把劲,车轮碾过岗哨的木栏时,苏雪回头看见日军正对着他们的背影啐唾沫,刘清媛的黑色轿车就停在城门内侧的阴影里,车窗后隐约有支枪管在反光。

驴车在官道上跑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停下。赵刚把车赶到破庙后面,从车底拖出个麻袋,里面是几套粗布衣服和半袋小米:“柳小姐早料到会有这出,让我们到青岛后去劈柴院找个叫红姑的女人,她开的‘听涛楼’是咱们的联络点。”

兰草趴在苏雪腿上睡得正香,小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玉佩。苏雪把玉佩翻过来,背面刻着的“陈”字被摩挲得发亮——这是陈生去年在苏州给她买的,说玉佩能辟邪,当时他左耳后的朱砂痣在茶楼的灯笼下红得像团火。

“苏小姐,你看这个。”周若彤从婴儿襁褓里翻出个银锁,锁身上刻着“宫泽”二字,“这孩子的母亲安娜,其实是苏联情报部门的人,宫泽日记里说,她假意嫁给宫泽,就是为了偷取抗体配方。”她突然红了眼眶,“我父亲当年在柏林,也是被日本人用我母亲的性命逼着交出研究数据的。”

苏雪突然想起陈生说过,周明远和她父亲在柏林时住对门,两家的海棠花总是一起开。她把笔记本往周若彤面前推了推:“令尊在北平的书房,会不会还藏着别的线索?”

“书房早被日本人翻遍了,”周若彤的指甲在纸页上划出浅痕,“但我母亲的梳妆台没被动过,她去世前把陪嫁的红木匣子锁在镜子后面,钥匙是我小时候戴的长命锁。”

赵刚突然从破庙前的井里打水回来,粗布褂子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青岛港这几天查得紧,日本军舰在黄海上游弋,说是要抓苏联间谍。”他把水瓢递给苏雪,“红姑的听涛楼在码头边,三教九流都有,正好藏身。”

兰草突然揉着眼睛坐起来,小手指着破庙门口的草堆:“那里有个叔叔在睡觉。”苏雪抬头看见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蜷缩在草堆里,左耳后隐约有颗朱砂痣,吓得瞬间攥紧了枪。

男人突然睁开眼,动作快得像狸猫,手里的短刀已经抵在赵刚喉咙上。苏雪正要开枪,却听见对方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胶东口音:“柳小姐让俺来接应,说暗号是‘海棠开了’。”他左耳后的朱砂痣在阳光下闪了闪,竟是颗假痣,“俺叫孙六,在青岛港当搬运工。”

孙六把刀收进靴筒,从怀里掏出张船票:“今晚有艘去上海的货轮,船长是自己人,能把你们混在水手里带出去。”他往破庙外看了眼,“但刘清媛的人已经追到潍县了,她弟弟刘清山是青岛宪兵队的翻译,据说比她还狠。”

苏雪突然把船票推回去:“我们不去上海,要去劈柴院找红姑。”她摸出那半枚铜雀簪,“陈生说过,遇到解不开的麻烦,就去找红姑,她在北平、青岛都有路子。”

孙六突然笑了,露出颗金牙:“红姑可是青岛的活菩萨,当年救过陈少爷的命。”他往小米袋里塞了把炒花生,“不过她现在被刘清山盯着呢,听涛楼里刚安插了个唱曲儿的,据说是刘清媛的远房表妹。”

兰草突然指着孙六腰间的玉佩:“叔叔的玉和我的一样。”孙六解下来递给她,两块半玉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海棠花。“这是红姑给的信物,”他挠了挠头,“俺们都是育婴堂出来的,当年陈少爷常偷偷给俺们送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