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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潮涌钱塘(2 / 2)

火车突然驶入隧道,黑暗中,陈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重合。当光明重新涌进车厢时,他看见苏瑶耳坠上的珍珠在发抖——那是叶知秋送她的二十岁礼物。

赵刚,你去联系上海站的老周,让他封锁火车站货运处。陈生将车票折成纸船,放进茶杯里的龙井茶汤,苏瑶,你陪我去梧桐巷。慕容雪既然敢登报招聘助手,说明她需要明面儿上的掩护。

那松本清子?赵刚捏碎了手里的哈德门烟盒,烟丝洒在军靴上。

她会去夜莺书店。陈生摸出钢笔,在纸船上画了朵半开的樱花,因为那里有整个上海最完整的宋瓷图谱——而郑和宝船的秘密,就藏在瓷器的釉色里。

下午申时,霞飞路的法国梧桐正落着金斑。陈生穿着浅灰西装,苏瑶扮成他的秘书,两人站在夜莺书店的玻璃橱窗前。橱窗里摆着《海国图志》与《天工开物》,却在最显眼的位置放着本《大东亚陶瓷史》,封面印着朵褪色的樱花。

先生,里面请。推门时,穿藏青长衫的店员弯腰行礼,陈生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银戒,戒面刻着完整的樱花——与慕容雪照片上的半朵正好拼成一朵。

书店内弥漫着旧纸与檀香的气味。苏瑶假装翻看地方志,指尖却扣住袖中手枪。陈生走向古籍区,忽然听见二楼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他抬头,看见栏杆边站着个穿宝蓝色旗袍的女子,正用镊子夹着片茶叶观察,耳垂上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

慕容博士。陈生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钢笔在指尖转出半道银光,久闻您在景德镇古窑研究上的造诣,在下从杭州来,带了样东西想请您掌掌眼。

慕容雪转身时,旗袍开衩露出小腿上若隐若现的樱花刺青。她的圆框眼镜后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换成温和的笑:是龙井村的明前茶?她指了指陈生手中的油纸包,不过比起茶叶,我更想看看您腕间的银镯。

苏瑶立刻挡在陈生身前,枪口在手提包下对准慕容雪。赵刚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把玩着从龙井村顺来的茶罐:慕容小姐这么直接,不怕隔墙有耳?

这里只有茶香。慕容雪放下镊子,露出腕间与陈生同款的银镯,只是内侧刻着姑苏慕容。她转身打开博古架上的青瓷瓶,里面滚出卷羊皮纸,正是昨夜在龙井村破碎的郑和海图,松本清子以为毁掉瓷瓶就能灭口,却不知道真正的秘密在茶罐底部。

陈生瞳孔骤缩——他一直以为茶罐上的缠枝纹只是装饰,此刻才发现,当阳光穿过釉面时,纹路会在地面投射出狮峰山的等高线。赵刚凑近了看,突然骂道:娘的!这他妈是炸药分布图!

佐藤在十八棵老茶树底下埋了硝化甘油,用茶叶发酵的热量保持稳定。慕容雪用银匙拨弄着茶罐里的残叶,露出底部的微型齿轮,而启动装置的钥匙,就在您的钢笔里。

苏瑶猛地拽过陈生的手,钢笔帽在她掌心发出轻响。齿轮转动的瞬间,书店二楼的墙面上浮现出暗格,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年前的《申报》,每份报纸的头版都用红笔圈着日期——正是叶知秋在上海执行任务的时间。

夜莺小组的每个成员,都会用报纸日期记录任务代码。慕容雪从暗格里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十二枚银镯,木村芳子是三号,沈砚秋是二号,而我...她推开最深处的隔板,露出里面挂着的黑底樱花旗,是初代夜莺。

赵刚的枪差点掉在地上:你是说...你是叶知秋的...

教官。慕容雪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面绣着金线的旗袍,这是十年前她去东京前我给她绣的,樱花纹样里藏着摩斯密码。她指尖划过衣襟,陈生看见粉色丝线绣的花瓣下,果然藏着细小的点线组合。

苏瑶忽然指着铁盒里的银镯:这些镯子内侧都刻着昭和某年,但沈砚秋的是金陵沈氏...

因为她是被木村家收养的义女。慕容雪叹了口气,从领口取出枚怀表,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沈砚秋站在樱花树下,左边是叶知秋,右边是穿着和服的松本清子,当年我们三人在神户特训,砚秋总是把樱花糖留给知秋,说她笑起来像糖纸一样甜。

陈生的钢笔突然掉在地上,滚到慕容雪脚边。她弯腰捡起,却在触到笔帽时骤然变色:这是...松本家的族纹!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陈生扑到窗边,看见五辆黑色轿车停在书店门口,佐藤修一戴着新的金丝眼镜,扶着位穿白色和服的女子下车——她腕间的银镯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松本清子。慕容雪握紧怀表,樱花刺青在旗袍下若隐若现,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苏瑶已经掏出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在静谧的书店格外清晰:陈生,我们从密道走。慕容小姐,麻烦你...

不必。慕容雪走到博古架前,转动青花瓷瓶的颈部。地板突然裂开条缝,露出向下的木梯,潮湿的霉味混着硝烟扑面而来,这是十年前的老据点,直通黄浦江。她将铁盒塞进陈生手里,带着这些银镯去法租界13号,那里有人接应。

赵刚忽然抓住慕容雪的手腕:你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去见一个人。慕容雪摘下眼镜,露出左眼角与小秋identical的泪痣,有些真相,该让松本清子知道了。她转身时,陈生看见她后腰渗出的血迹——分明是旧伤。

楼下传来玻璃破碎声。陈生拽着苏瑶往密道跑,却在最后一刻回头,看见慕容雪打开《大东亚陶瓷史》,里面夹着的不是书页,而是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她冲他轻轻点头,口红在苍白的脸上画出抹艳丽的笑,像极了叶知秋最后那枚带血的樱花胸针。

黄浦江的水汽裹着硝烟味涌来。赵刚在前头开路,军靴踩过积水发出声。苏瑶忽然拽住陈生,借着火柴光亮,她看见他后颈有道新鲜的血痕——是刚才在书店时,佐藤的副官用匕首划的。

疼吗?她掏出酒精棉球,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陈生闻到她身上混合着硝烟与薄荷的味道,想起三个月前在乍浦港,她也是这样替他包扎伤口,当时她的手还不像现在这样稳。

不疼。他说谎,银镯随着动作磕到石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密道尽头透出微光,赵刚的骂声传来:他娘的!出口被堵了!

陈生摸出钢笔,借着苏瑶的手电筒光观察石壁。苔藓覆盖的砖缝里,隐约有樱花图案的刻痕。他将银镯贴上去,齿轮突然转动,露出个嵌在墙里的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