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端着药盘,匆匆从另一条路走了。
沈清辞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川贝……库房盘账……二少爷支取大量银钱……
林枫!
他果然在事发前转移财产!甚至可能动用了府库的公账!
这可是极其致命的证据!若是被查实,不仅坐实了林家贪腐,更是罪加一等!
沈清辞的心脏砰砰狂跳!她没想到,只是出来透个气,竟然能抓到如此关键的线索!
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传给顾九渊!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身子一软,几乎要倒在春汐身上。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春汐吓得惊呼。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林府的下人。郝嬷嬷也闻声赶了出来。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林府一个管事嬷嬷皱着眉问,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府里已经够乱了,还要伺候这个病秧子。
“许是旧疾复发……”郝嬷嬷脸色凝重,上前探了探沈清辞的脉息(依旧是她伪装出的虚浮紊乱),沉声道,“大小姐身子不适,恐怕不便久留,我等先行告退,望嬷嬷代为向林夫人致歉。”
那管事嬷嬷巴不得她们赶紧走,连忙道:“既如此,那便快回去请太医瞧瞧吧。侯夫人那边,老奴会去回话。”
郝嬷嬷点点头,不再多言,和春汐一左一右搀扶着“虚弱不堪”的沈清辞,快步朝着府门外走去。
马车很快驶离了林府。
一上车,沈清辞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车厢里,紧闭双眼,气息微弱。
郝嬷嬷看着她,眉头紧锁,眼神复杂。今日之行,看似无功而返,但她总觉得,这位大小姐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回到揽月阁,沈清辞被立刻扶到床上“休养”。
郝嬷嬷亲自去小厨房盯着煎药。
屋内只剩下沈清辞和春汐时,沈清辞忽然睁开眼,抓住春汐的手,气息微弱却急促地道:“春汐……快……把我那个装绣线的旧梨木盒子拿来……我胸口疼得厉害……里面有个小白玉瓶,是外祖父给的救心丸……”
春汐不疑有他,连忙去翻找那个放在多宝阁角落的旧盒子。
沈清辞趁此机会,迅速从枕下摸出早已备好的、极小的一张纸条和一支炭笔,用颤抖的手(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的激动)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林二,库房,亏空,川贝缺”。
写完后,她迅速将纸条卷起,塞进那个旧梨木盒子夹层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这是她前几天偷偷弄好的。
刚做完这一切,春汐就拿着盒子跑了过来:“小姐,是这个盒子吗?白玉瓶在哪儿?”
沈清辞假装在盒子里翻找了一下,然后“虚弱”地摇摇头:“许是……许是我记错了……或许在妆奁里……算了,我歇会儿就好……”
春汐心疼地替她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郝嬷嬷端着药进来。沈清辞乖乖喝了药,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郝嬷嬷在整理房间时,“无意中”拿起那个旧梨木盒子看了看,说是看着有些脏旧,要不要扔掉。
沈清辞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回盒子,又怯怯地缩回手,低声道:“嬷嬷……那盒子是母亲留下的旧物……虽然不值钱,但……我想留着……”
她这番作态,反而更显得那盒子有蹊跷。
郝嬷嬷目光微闪,淡淡道:“既是旧物,那便收好吧。”她将盒子放回原处,并未多说什么。
但沈清辞知道,她一定会检查那个盒子。
果然,下午,郝嬷嬷便借口要找花样,将那个旧梨木盒子拿去了外间。
很快,那张藏在夹缝里的纸条,便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出现在了顾九渊的书案上。
接下来的几天,京中的风声越来越紧。
不断有官员被悄悄带走问话,兵部和漕运司更是重点清查对象。市井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林府彻底乱了套。林侍郎被停职在家,闭门思过。林枫摔断了腿躺在家里,还要面对锦衣卫的盘问。林夫人一病不起。整个林家愁云惨淡,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一去不复返。
永宁侯府也受到了波及。王氏称病不出,沈清柔也老实了许多,再也没精力来找沈清辞的麻烦。沈渊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时常将自己关在书房。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慌。
唯有揽月阁,仿佛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地方。
沈清辞依旧每日“静养”,但她的气色却在无人察觉中,一天天好了起来。体内的毒素几乎清除干净,内息也愈发充盈。她的听觉、视力、嗅觉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
她像一株在暗处悄然滋生的藤蔓,静静地吸收着养分,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刻。
这天夜里,她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轻微的叩击窗棂声。
这一次,飞进来的纸团上,不再是简单的几个字。
上面写着一行更具体的指令:
“三日后,子时,留意侯府书房,西角门。”
沈清辞看着这行字,瞳孔微微收缩。
顾九渊……他终于要将手,直接伸向永宁侯府了吗?
目标,是父亲的书房?
他想要什么?
西角门……又是什么意思?
一股寒意夹杂着兴奋,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这场风暴,终于要席卷而来了。
而她,将成为风暴中的一环。
三日后,子时。
她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