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黑兽……”陆哲将线索串联起来,“难道‘啼月貘’就是阿黑的执念所化?他一生执念于救人,死后灵魂不散,化为诡物,以他人的执念为食,实则是在帮人了结心愿,完成自己未竟的使命?”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陆哲决定在下次月缺之夜(11月11日,农历九月二十八)守在码头。他让赵毅在码头周围安装了监控设备,自己则躲在一辆隐蔽的车里,等待“啼月貘”的出现。
当晚,月亮依旧是一弯残月,清冷的月光洒在废弃码头上,给野草和礁石镀上了一层银霜。江风呼啸,夹杂着江水的腥气,让人不寒而栗。陆哲紧握着手中的录音笔,目光紧紧盯着码头的入口。
午夜十二点,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声从巷口传来,声音凄厉又带着一丝悲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陆哲心中一紧,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望月巷深处走出,缓缓走向码头。
那身影果然如传说中所言,形似野犬,通体乌黑,毛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双眼是青蓝色的,像两颗镶嵌在黑夜中的宝石,透着一股看透人心的悲悯。它走路的姿势很奇特,既像野兽般四肢着地,又带着一丝人类的蹒跚。
“啼月貘!”陆哲低声惊呼,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啼月貘走到码头中央的礁石旁,蹲坐下来,仰头对着残月发出呜咽,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就在这时,陆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走来——是陈广林老人的儿子陈峰。
陈峰双眼空洞,神情恍惚,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啼月貘。陆哲心中一惊,正要下车阻止,却见啼月貘转过头,青蓝色的目光落在陈峰身上,呜咽声渐渐柔和下来。
“爹,我找到她了……”陈峰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她还活着,在海外安度晚年,她说她一直记得你。”
陆哲突然明白,陈峰心中的执念,是替父亲完成再见恋人的心愿。这些天,他一直在四处打听父亲恋人的下落,终于有了消息,执念却并未消散,反而愈发强烈,于是被啼月貘感知到了。
啼月貘缓缓走向陈峰,用头顶了顶他的手心,陈峰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脸上的释然越来越浓。他转身望向江面,轻声说道:“爹,你可以安心了。”
就在这时,啼月貘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起来,青蓝色的眼睛渐渐黯淡。陆哲惊讶地发现,陈峰的口袋里,掉出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陈广林和一位女子,两人笑得十分灿烂。
“执念消散,诡物也会随之弱化?”陆哲心中一动。他想起了李梅老师的批注:“它不是要带走我,是要我‘放下’……”或许,啼月貘并非要带走失踪者,而是带他们进入了一个“执念幻境”,让他们在幻境中了结心愿,放下执念。一旦执念消散,他们要么在幻境中获得解脱,要么回到现实世界。
但为什么陈广林、林晓燕和李梅没有回来?陆哲心中仍有疑惑。他决定继续跟踪啼月貘。
啼月貘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它转身走向江边,跳入了江中。陆哲立刻下车,跑到江边,却只看到江水滔滔,黑色的兽影早已消失不见。他捡起陈峰掉在地上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1958年,于临江码头,赠广林。”
第二天,陆哲接到了赵毅的电话,陈峰在家中醒来,对昨晚的经历记忆模糊,只记得自己见到了父亲的恋人,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同时,警方接到报案,林晓燕在郊区的一家精神病院被找到,她神情平静,告诉警方,她在“梦里”见到了妹妹,妹妹说自己很安全,让她不要再牵挂。
而李梅老师,则在自家的地下室被发现。地下室里摆满了儿子的遗物,墙上贴满了追查肇事司机的线索。李梅蜷缩在角落,已经没有了呼吸,脸上却带着一丝安详的微笑。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是肇事司机的忏悔信——警方后来查明,肇事司机早已移居海外,不久前因癌症去世,临终前写下了这封忏悔信,通过匿名邮件发送给了李梅。
“李梅老师的执念是为儿子讨回公道,当她收到忏悔信,执念消散,或许是因为年事已高,身体无法承受执念消散后的冲击,才会离世。”陆哲推测道。
但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啼月貘为什么会在月缺之夜出现?陆哲再次走访了张婆婆。
“月缺之夜,阴气最重,也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张婆婆解释道,“执念这东西,就像野草,越是脆弱的时候,长得越茂盛。‘啼月貘’靠执念为生,自然会在月缺之夜出来觅食。”
陆哲又问:“民国二十年的洪水,阿黑少年救人牺牲,之后就有了啼月貘的传说。您觉得,啼月貘会不会就是阿黑?”
张婆婆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我奶奶说过,阿黑是个好孩子,心里装着别人,从来不想自己。他死了之后,好多人都梦见过他,说他变成了一只黑兽,在江边守护着大家。或许,他是放心不下那些心中有执念的人,才一直留在这儿。”
陆哲心中豁然开朗。阿黑的执念是“救人”,这种执念太过强烈,死后灵魂不散,化为了啼月貘。它以他人的执念为食,并非要伤害谁,而是通过“了结执念”的方式,帮助人们摆脱痛苦,这既是它的生存方式,也是它未竟的使命。
结局
11月18日,农历十月初四,月缺之夜。陆哲再次来到临江码头,他没有躲在车里,而是径直走到了码头中央的礁石旁。他心中也有一个执念——十年前,他的未婚妻在一次考古发掘中失踪,至今杳无音信。
午夜十二点,啼月貘的呜咽声如期而至。黑色的兽影从江水中走出,青蓝色的眼睛落在陆哲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我知道你不是恶鬼,”陆哲轻声说道,“你是阿黑,对吗?你想帮我放下执念?”
啼月貘没有回应,只是蹲在原地,发出柔和的呜咽。陆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未婚妻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靥如花。
“我找了她十年,一直放不下。”陆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知道,她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啼月貘缓缓走向陆哲,用头顶了顶他的手心。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手心传来,陆哲的眼前渐渐模糊,陷入了沉睡。
在梦中,他回到了十年前的考古现场,未婚妻正站在一座古墓前,对他挥手。“阿哲,我没事,”她笑着说,“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你也该放下了。”
“为什么?”陆哲想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未婚妻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一句话:“执念是束缚,放下才是自由。”
陆哲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在礁石旁,天已经蒙蒙亮。啼月貘不见了踪影,只有照片还握在手中。他的心中没有了以往的痛苦与执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站起身,望向江面,朝阳正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陆哲知道,啼月貘完成了对他的“救赎”,而它自己,或许也因为帮助了太多人,执念渐渐消散。
后来,陆哲再也没有见过啼月貘。望月巷的居民渐渐搬回了老巷,失踪者的事件也渐渐被人们淡忘。只有陆哲知道,在这座繁华都市的角落里,曾有一只以执念为食的诡物,它源于一个少年的善良与执念,以独特的方式守护着心中有牵挂的人。
他在档案的最后一页写下:“诡物并非天生邪恶,人心的执念既能孕育诡物,也能化解诡物。啼月貘的存在,是民间异闻对人性的映射——执念是枷锁,放下是解脱。而那些未被遗忘的善良,即使化为诡物,也依旧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档案至此结束,末尾标注着“已归档,无后续异常”。而临江码头的礁石上,那行“执念不灭,啼月不止”的字迹,在朝阳的照耀下,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