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如今出息了，管着隔壁落霞村的酿酒坊，年前刚结了年终奖工钱，足足有十五两，给老宅带了两坛上好的蜂蜜酒，王长水是童生，读书还算认真刻苦，书箱里揣着县学先生给的“勤勉”评语，只是这会儿正被二伯母按在桌边吃饭，耳朵根子都快被念红了。
“你爹也是，没个功名，跑那海外犄角旮旯做个鸟官，过年都不回来。”二伯母依旧是那副比比赖赖的样子，喋喋不休。
一边给王长水碗里夹菜，一边碎碎念，声音穿透力极强，隔壁桌的大房都能听见，“你可不能学他，得好好读书，将来至少考个秀才，不，得考举人，不然将来跟你爹似的，连家都顾不上。”
王长水扒拉着米饭，脸皱成了包子：“娘，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不打算考秀才。”
“你说啥？”
二伯母手里啪的一下子把筷子摔在桌上，嗓门儿老高：“不考秀才你想干啥？出去打仗？还是跟你姐去酿酒？那能有出息？”
“难道想跟你爹似的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小吏啊？！”
王长水梗着脖子反驳道：“县学教的太落后了，整天就是之乎者也，‘靖武书院’才教真东西呢！”
王长水的眼睛闪着光，如数家珍：“天文地理，农事水利，算术格物，啥都有，哪样不比县学里的八股文有用？过两年我就去莱州的靖武书院，跟着学真本事。”
这话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你敢！”
二伯母气得站起来，伸手就去墙角摸掸子，“我让你学那些没用的，我让你不听话。”
王长水往后躲，正好撞进门来的小芳怀里，小芳刚从酿酒坊回来，手里还提着个布包，见这架势赶紧拦住：“娘，别打了，爹寄信回来了！”
“啥？”
二伯母的掸子停在半空，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爹来信了？快念！”
王长水展开信纸就念。
信里没说啥大官话，只说在济州岛一切都好，白天管种地，晚上教士兵识字，就是有点想家，还嘱咐小芳好好照顾老人，让王长水“读书要踏实，别眼高手低，也别瞧不上种地的活计”。
堂屋里一下子静了，二伯母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刚才的火气全没了，只剩小声嘟囔：“还知道想家”。
小芳攥着布包没吭声，她知道爹在外面辛苦，只是嘴上不说。王长水念完信，默默拿起碗，把剩下的饭都扒拉进嘴里。
隔壁的大伯王永青见状，赶紧进屋打圆场：“弟妹，别担心，长乐在那边照应着，永书肯定没事。”
二伯母抹了把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泼辣劲头，瞪了王长水一眼：“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
不管咋说，一家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就是最好的年景了。
腊月二十九，九州岛。
一艘大型运输舰抵达了长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