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6月下旬,华盛顿,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气氛微妙。国务卿科德尔·赫尔将一份来自欧洲的绝密电报递给罗斯福总统,内容是英国特使与法国海军上将达尔朗会谈失败的详细报告,重点描述了达尔朗对英国条件的愤怒拒绝和近乎挑衅的态度。
罗斯福快速浏览着电文,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不悦,反而逐渐浮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近乎愉悦的笑容。他放下电报,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对赫尔说:
“科德尔,你看,这位达尔朗上将,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他这不是愚蠢,他这是在待价而沽,而且自视甚高。他把他的舰队看得比什么都重,把这当成了和我们所有人讨价还价的最大本钱。”
赫尔国务卿的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总统先生,请恕我直言,达尔朗如此狂妄自大,目光短浅,完全看不清世界大势。在这种时候还斤斤计较个人权位和舰队控制权,甚至不惜得罪英国。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我们下注支持吗?他会不会成为一个根本无法掌控的麻烦?”
“支持!当然要支持!”罗斯福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和肯定,眼中闪烁着战略家发现关键棋子时的锐利光芒,“科德尔,正因为他是这样的‘蠢货’,我们才更要支持他!你想想,战后的法国需要重建,需要领导人。我们是希望看到一个由夏尔·戴高乐那种精明、强硬、民族主义情绪极强、绝不会出卖国家根本利益的人来领导法国呢?还是希望看到一个像达尔朗这样,傲慢自大、短视、容易控制、并且对我们有所求的‘合作伙伴’来掌管法国?”
罗斯福没有等赫尔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语气带着一丝冷酷的算计:“答案显而易见!达尔朗越是这样看重他的个人权力和那支舰队,他就越容易为了保住这些而向我们妥协。我们可以用援助和承认来引诱他,让他一步步依赖我们。等战争结束,一个由我们扶持上台、且欠了我们大人情的达尔朗政府,将更容易接受我们在欧洲的经济和政治安排。这样的法国,才会是符合美国利益的法国。像戴高乐那种人,是真正的爱国者,是英雄,但也正是因为他太爱国,所以绝不会甘心做任何大国的附庸。那对我们战后布局来说,反而是个障碍。”
赫尔立刻明白了总统的深层意图,但他仍有顾虑:“我理解您的战略考量,总统先生。但是,英国人那边…丘吉尔是坚决支持戴高乐的。如果我们公开支持达尔朗,会导致‘自由法国’运动的内部分裂,削弱抗德力量。在当前这个紧要关头,这似乎…”
罗斯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英国人?科德尔,你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吗?英国自身难保!德国空军很快就要对英伦三岛发动大规模空袭,他们的陆军在敦刻尔克丢光了装备,现在丘吉尔最担心的是德军随时可能发起的‘海狮计划’登陆!他有什么能力去大规模武装和支援戴高乐那点可怜的人马?他现在有求于我们!”
他推动轮椅,靠近办公桌,语气变得强硬而现实:“而我们,掌握着英国的命脉!英国是一个岛国,它的战争机器和国民生存,完全依赖外部资源的输入——石油、粮食、原材料、武器装备,哪一样离得开我们美国?离它最近的、也是唯一有能力提供这些的,就是我们!”
罗斯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丘吉尔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选。如果他坚持不支持达尔朗,非要把他所有的筹码都押在戴高乐一个人身上…那很简单,我们的‘援助’物资,在运输途中可能就会遇到一些‘不可抗力’的延迟。我们的贷款审批,可能需要更‘谨慎’的评估。到时候,你看他是要他的‘自由法国’的纯粹性,还是要让伦敦的灯火不灭,让皇家空军的飞机有油可加?他会屈服的。在生存面前,意识形态和个人好恶都得让路。”
赫尔听完这番透彻的分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再次感受到了罗斯福总统在战略上的深远和老辣。这不是简单的外交选择,这是一盘关于战后世界秩序的大棋。总统的目标,不仅仅是赢得战争,更是要确保美国在战后的绝对主导地位。而驯服法国,是这盘棋中关键的一步。选择一个“有缺陷”但易于控制的代理人,远比支持一个强大而独立的盟友更符合美国的利益。
“我明白了,总统先生。”赫尔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我们会继续通过秘密渠道与达尔朗保持接触,并适时向他提供一些他无法拒绝的‘诱惑’,比如未来政治上的承认,以及必要的物资支持,让他有能力去召集更多反对贝当的法国人,与戴高乐分庭抗礼。”
“没错。”罗斯福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叮嘱道,“记住,要低调,要灵活。我们现在是两面下注,但重心要悄悄地向达尔朗倾斜。让英国人去扛着戴高乐这面‘道德旗帜’吧,我们则要牢牢握住达尔朗这张更有可能带来实际利益的‘现实王牌’。这场战争,不仅要在战场上打赢,更要在战后的谈判桌上,为美国赢得未来一百年的领导地位!”
这场谈话,清晰地表明了罗斯福政府深远的战略意图:利用战争机会,不仅击败法西斯敌人,更要借此重塑全球政治格局,确保美国霸权。而达尔朗的傲慢与短视,在罗斯福看来,恰恰是将其变为完美傀儡的先决条件。一场围绕法国未来领导权的暗战,已在华盛顿的决策层悄然展开。
1940年6月下旬,伦敦,海军部大楼第一海务大臣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温斯顿·丘吉尔首相面色铁青,手中紧握着那份来自土伦的、充满达尔朗傲慢与挑衅言辞的报告。他刚刚向第一海务大臣达德利·庞德爵士复述了达尔朗的回应:“…他宁愿将舰队凿沉,也绝不交给英国!他这是在向我们下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