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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寄法名官哥穿道服 散生日敬济拜冤家(2 / 2)

吴道官让小道士用红纸袋包着经疏,把三天来做的法事都写在上面,让西门庆过目,确认没问题了才装进盒子里,一共装了八抬,准备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看了,心里美得不行,赶紧让棋童回家,赏给道童两方手帕和一两银子,出手依旧大方。

再说说西门庆家这边,这天正好是潘金莲的生日,吴大妗子、潘姥姥、杨姑娘、郁大姐都在月娘的上房坐着聊天。看见庙里送了这么多东西,还有官哥儿的小衣服,大家都围过来看。潘金莲酸溜溜地说:“李大姐,快来看呀!你家儿子的师父送礼物来了,还有小道士帽子和衣服呢,哎哟,还有小鞋子!”孟玉楼拿起小鞋子,翻来覆去地看:“大姐姐你看,这道士还挺心灵手巧,这白绫鞋底,都是倒扣针儿方胜儿,绣的云纹多好看!我说他是不是有老婆啊?不然怎么能缝得这么好!”吴月娘瞪了她一眼:“别瞎说,出家人哪儿来的老婆?肯定是雇人做的。”

潘金莲接过话茬,语气里全是嘲讽:“道士有老婆怎么了?你忘了王师父和大师父,不是还会挑好看的汗巾子吗?说不定也有汉子呢!”王姑子一听不乐意了:“道士戴个帽子,哪儿都能去,谁认得?我们和尚尼姑,一出门就被人认出来,想藏都藏不住!”潘金莲又补了一刀:“我听说你住的观音寺背后就是玄明观,常言道‘男僧寺对着女僧寺,没事也有事’,谁知道你们背地里干了啥!”月娘赶紧打圆场:“六姐,别胡说八道了,孩子们都在呢!”

潘金莲这才闭嘴,又拿起红纸袋里的经疏,一看上面西门庆的名字名字都没有,立马就炸毛了,把经疏扔给众人看:“你们看看!这贼汉子,偏心偏到姥姥家了!上面只写着生孩子的,把我们都当空气,塞进‘赘字号’里了!”孟玉楼赶紧问:“那大姐姐的名字在上面吗?”潘金莲说:“有大姐姐还算好,要是连大姐姐都没有,那才叫笑话呢!”月娘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有一个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把家里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上,让道士笑话我们家人口多?”潘金莲不服气:“我们难道是妖怪吗?谁不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啥就她能上经疏!”

正吵着,李瓶儿抱着官哥儿从前面过来了。孟玉楼赶紧说:“快把衣服拿过来,我给官哥儿穿上。”李瓶儿抱着孩子,孟玉楼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道髻,套上项圈和符索,官哥儿吓得眼睛都闭紧了,半天不敢喘气,跟个小木偶似的。孟玉楼又给他穿上道衣,月娘对李瓶儿说:“你把这经疏拿张阡张纸包着,去后佛堂自己烧了吧。”李瓶儿点点头,拿着经疏去了。

孟玉楼抱着官哥儿,笑着说:“穿上这衣服,活脱脱一个小道士!”潘金莲凑过来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小道士,我看像个小太乙儿!”月娘一听不乐意了,脸立马沉下来:“六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当着孩子的面,别胡说!”潘金莲撇撇嘴,不敢再说话了。没过一会儿,官哥儿穿着陌生的衣服,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李瓶儿赶紧过来把孩子抱过去,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孩子拉了一抱裙的奶屎。孟玉楼笑得前仰后合:“哎哟,我们吴应元可真行,拉屎都有一托盘!”月娘赶紧让小玉拿草纸给孩子擦干净,官哥儿哭着哭着,就趴在李瓶儿怀里睡着了。李瓶儿心疼地说:“我们小大哥困了,妈妈带你去前面睡觉好不好?”月娘让众人把桌子收拾了,请吴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一起吃斋。

眼瞅着天就黑了,其实初八那天因为要打醮,西门庆家没吃荤酒,潘金莲的生日就没过上,本来指望初九晚上西门庆回来补过,结果她在大门外等了半天,只看见陈敬济和玳安骑着驴子回来。潘金莲赶紧迎上去:“你爹呢?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陈敬济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爹估计来不了了,我走的时候,醮事还没结束呢,刚拜完忏,道士们还得谢将吃酒,没个一更半夜完不了。”

潘金莲一听,脸立马拉得老长,转身就回了上房,对着月娘抱怨:“真是贾瞎子传操——干起了个五更!隔墙掠肝肠——死心塌地!兜肚断了带子——没得绊了!我在门口站了半天,就看见陈姐夫回来了,说你家那位不回来了,醮事还没办完,先把他打发回来!”月娘劝道:“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咱们自己玩咱们的,晚上让大师父和王师父给咱们说因果、唱佛曲儿,也挺好。”

正说着,陈敬济掀帘进来了,脸上红扑扑的,明显喝多了,舌头都有点打结:“五娘,我来给你磕头祝寿!”又问大姐:“有没有酒杯?给五娘筛杯酒,我给五娘递一钟。”大姐没好气地说:“哪儿来的酒杯?你赶紧磕个头就出去,别在这儿发酒疯!你看你醉的那样,今天打醮,就属你最开心,喝得跟个憨憨似的!”

月娘问:“你爹真的不回来了?玳安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陈敬济说:“爹见醮事没结束,怕家里没人,就先让我回来了,玳安在那儿伺候呢。吴道士死活不让我走,硬拉着我喝了两三杯酒,我才跑回来的。”月娘又问:“今天都有谁在那儿陪你爹?”陈敬济说:“有大舅、门外花大舅、应三叔、谢三叔,还有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儿,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吴大舅已经回来了,门外花大舅被爹留住了,今晚估计要在庙里过夜。”

潘金莲一听陈敬济叫“花大舅”,立马就不乐意了:“陈姐夫,你怎么能叫他花大舅呢?他跟咱们家有啥亲戚?死了的人知道了都得气活!你应该叫他李大舅才对!”(这里得插一句,花子虚是李瓶儿的前夫,后来死了,李瓶儿改嫁给西门庆,按说应该随西门庆家的称呼,潘金莲这么说,就是故意找茬)陈敬济也不服气,回怼道:“五娘,您老人家就别较真了,跟郑恩娶家乡姐姐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大姐赶紧拉着陈敬济:“你这贼囚根子,赶紧磕完头出去,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陈敬济这才走到潘金莲面前,踉踉跄跄地磕了四个头,然后晕晕乎乎地往前边去了。

没一会儿,丫鬟们就掌上了灯烛,摆上桌子,端上酒菜,请潘姥姥、杨姑娘、大妗子等人坐下。潘金莲给众人递了酒,大家吃了面条(过生日吃面条,古代也兴这规矩)。酒喝得差不多了,就把桌子收拾了,月娘吩咐小玉把仪门关了,在炕上放了个小桌子,众人围着两个姑子,中间点着香和蜡烛,准备听她们说因果。

先是大师父开讲,说的是西天第三十二祖下凡投胎,在东土传佛法的故事,从张员外家多有钱开始讲,说张员外家大业大,后来突然醒悟“钱财都是身外物”,就放弃了家产,去黄梅寺修行。大师父讲得绘声绘色,跟现在的说书人似的,众人听得都入了迷。大师父讲完一段,王姑子就接着念偈言,一唱一和,配合得还挺默契。

又听了一会儿,月娘说:“师父们也饿了,先把经卷收起来,吃点东西吧。”就让小玉端上四碟素菜、四碟薄脆和蒸酥糕饼,请大妗子、杨姑娘、潘姥姥陪两位师父吃。大妗子摆摆手:“我们刚吃饱,让杨姑娘陪师父们吃吧,她老人家吃斋。”月娘赶紧用小描金碟子,每样挑了点点心,先递给两位师父,再递给杨姑娘:“您老人家陪师父们吃点。”杨姑娘推辞道:“我的佛爷,我已经吃饱了。”又指着一碟点心说:“这碟子里是烧骨朵吧?姐姐你拿过去,别不小心吃到嘴里。”众人一听都笑了,月娘解释道:“奶奶,这是庙里送来的素咸食,不是荤的,您放心吃。”杨姑娘这才拿起一块:“原来是素的,那我就尝尝,老眼昏花,差点认错了。”

正吃着,来兴儿媳妇惠香突然走了进来。月娘瞪了她一眼:“你这贼臭肉,来这儿干什么?”惠香嬉皮笑脸地说:“我来听师父唱曲儿。”月娘又问:“仪门关着,你从哪儿进来的?”玉箫在旁边搭话:“她刚在厨房封火,从后门进来的。”月娘捂着鼻子:“怪不得你鼻子嘴巴都是黑的,跟个煤球似的,不在厨房好好干活,跑来听什么经!”惠香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反驳,就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众人陪着两位师父吃完茶点,把东西收拾干净,月娘又剔亮了灯烛,点上香。两个姑子拿起击子儿,又开始念起来,接着讲张员外在黄梅寺修行的故事——白天跪着听经,晚上打坐参禅,四祖禅师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就收他当徒弟,还给了他三桩宝贝,让他去浊河边投胎。讲到千金小姐在浊河边洗衣服,遇到一个僧人借地方住,小姐刚答应,僧人就跳进河里了。

潘金莲本来就没心思听这些,熬到这会儿,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干脆起身回房睡觉去了。没过一会儿,李瓶儿房里的绣春过来叫李瓶儿,说官哥儿醒了,李瓶儿也赶紧回去了。剩下李娇儿、孟玉楼、潘姥姥、孙雪娥、杨姑娘、大妗子还在听。

又听到故事里说,河里漂过来一个大桃子,小姐好奇就吃了,结果回家就怀孕了,一怀就是十个月。王姑子放下经卷,唱起了《耍孩儿》,唱完之后,大师父又念了四句偈言:“五祖一佛性,投胎在腹中,权住十个月,转凡度众生。”

念到这儿,月娘看了看周围,大姐已经睡着了,大妗子靠在里间床上也睡着了,杨姑娘打着哈欠,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完两根了,就问小玉:“现在几点了?”小玉说:“已经四更天了,鸡都叫了。”月娘这才让两位师父收拾经卷,准备睡觉。杨姑娘去了玉楼房里睡,郁大姐去了孙雪娥房里,月娘让大师父和李娇儿睡在一起,王姑子跟自己睡在炕上,还让小玉烧了一壶茶,喝完才睡。大妗子在里间床上,跟玉箫睡在一起。

躺下之后,月娘还没睡意,问王姑子:“后来五祖长大了,怎么成正果的?”王姑子就接着讲,说小姐怀孕后,爹娘不相信她,把她赶出家门,小姐一路逃生,到了仙人庄才生下五祖,五祖长到六岁,就自己走到浊河边,取回了三桩宝贝,去黄梅寺找四祖听法,最后成了正果,还把母亲度上了天。王姑子一直讲到天亮,月娘听得连连点头,越发相信佛法了。

有句诗说得好:“听法闻经怕无常,红莲舌上放毫光。何人留下禅空话?留取尼僧化饭粮!”其实啊,这些因果故事,说到底不过是尼僧们混饭吃的手段,可月娘这些人,偏偏就愿意信,说到底,不过是想在乱世里求个心安罢了。西门庆氪金敬神,求的是官运亨通、子嗣平安;潘金莲争风吃醋,求的是西门庆的一点偏爱;李瓶儿小心翼翼,求的是孩子能健康长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可最后谁又能得偿所愿呢?这大概就是《金瓶梅》最真实的地方,没有神仙保佑,只有人间的喜怒哀乐,一地鸡毛。

亲爱的读者朋友,咱们唠完这一回,是不是觉得西门庆家的日子,跟咱们现在的生活也有点像?有人忙着搞钱,有人忙着争宠,有人忙着求平安,可不管怎么折腾,最后都逃不过柴米油盐和人情世故。下一回,西门庆家又会发生什么新鲜事?潘金莲的醋劲儿会不会更足?官哥儿的身体能不能好起来?咱们下次再接着唠,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