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的天空,仿佛已经被战火的狼烟熏染得漆黑。
“于谦,”他喃喃自语,“别让我失望。”
而在兵部值房,于谦正对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后勤图,手持朱笔,在一个个关键节点上认真地打勾。每打一个勾,他都要停下来,仔细地计算着时辰、路程以及损耗。
“大人,”幕僚匆匆递上一封飞鸽传书,“怀来粮站被劫,也先三万骑兵正气势汹汹地扑向宣府!”
于谦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鲜艳的红,如同战场上的鲜血。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又继续冷静地打勾。
“大人,咱们不救吗?”幕僚一脸惊讶,忍不住问道。
“救什么?”于谦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燃烧的火焰,“陛下说了,怀来的粮,本就是故意给也先的‘诱饵’。咱们现在要精确计算的,是等也先大军进入宣府后,该从密道里输送多少弹药进去。”
他微微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给通州粮站传令,今日起,所有粮车,改走备用道。主道故意留空,给也先的探子看。”
幕僚领命匆匆退下。于谦独自站在值房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他不禁想起了陛下昨夜对他说的话:“于卿,打仗并非仅仅依靠武将的勇猛,更在于文官的精细算账。你把账算清了,前线的将士们,才能平安活着回来。”
他清了一辈子账,可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账簿上的每一个数字,都仿佛有千斤重。
因为那些数字,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而在西山,钱锦云正静静地站在煤窑密道的出口,看着徐小六指挥着水兵将最后一箱真币稳稳地装车。箱子上贴着营造司的封条,封条下,是皇后那独一无二的私印,仿佛在宣告着这箱银币的重要性。
“路上小心。”她神色凝重地吩咐押运的水兵,“这箱子里,装着两万枚真币,它们是宣府将士们的救命稻草,更是陛下的心血所系。”
水兵们神情肃然,齐声应诺,而后小心翼翼地抬着箱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钱锦云独自站在山崖边,目光望向远处的京城。那里的灯火,如同一片璀璨的星海,看似平静祥和,却又暗藏着无数的权谋与纷争。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陛下第一次跟她讲起“银币”时,曾满怀憧憬地说:“锦云,我要铸的,不是钱,是民心。”
那时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现在,她终于懂了。
民心,就是用这一枚枚沉甸甸的银币,实实在在买来的。
用真币,换取百姓的真心拥护;用假币,引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魅魍魉。
她转身,对着身后的王瑾轻声说道:“让十三号,把刘承恩去兴和钱庄的路线图,‘不小心’泄露给内厂。陛下说了,鬼要露头,得给它们递梯子。”
王瑾领命,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此时的宣府城头,杨洪正手持望远镜,看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瓦剌大军。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转头对副将说道:“去,把堡门打开。”
“将军?!”副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照做。”杨洪将望远镜递给副将,目光坚定,“陛下说了,这堡,就是请君入瓮的‘瓮’。咱们既是瓮里的诱饵,也是瓮外的猎手。”
他微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让弟兄们把新发的饷银收好。陛下说了,待会儿打起来,银袋子可别弄丢了。那里面,有陛下给咱们留的‘后路’。”
副将虽然心中茫然不解,但还是赶紧传令去了。
杨洪独自站在城头,从怀里缓缓摸出一枚刚发的银币。币面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即将腾飞而起,龙鳞第三片上的“安”字,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透着一股神秘而坚定的力量。
他对着银币,轻声说道:“陛下,臣这条命,就交给您的后勤了。”
话音未落,宣府城门,在也先大军的面前,缓缓开启,仿佛张开了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而在紫禁城的暖阁里,朱祁镇正对着后勤图,用朱笔在“宣府”的位置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圈内,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收网”。
他缓缓放下笔,对王瑾说道:“去,把昨日抓的那个卖假币的贩子,带到殿外。朕要让他听听,真币是怎么赢得这场战争的。”
王瑾领命而去。
朱祁镇独自坐在暖阁里,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面对土木堡的惨败,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如今,恐惧早已化作了冷静的算计,败局也已变成了一盘精心布局的棋局。
而这盘棋,终于到了收官的关键时刻。
他摸出一枚银币,在指尖轻轻转动着。
币面的龙纹流转生辉,仿佛一条即将腾飞九天的巨龙。
可他心里清楚,龙要飞天,必须先挣脱所有束缚它的锁链。
那些锁链,叫做旧制度,叫做旧贵族,叫做旧思维。
也叫做——人心里的鬼。
宣府的城门已开,也先的大军正如洪水般涌入。
而那条隐藏在堡下的密道里,徐月明的陆战队,已经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他们手中的后装枪,枪膛里压满了子弹,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子弹的弹壳上,刻着一行小字:“西山工坊,庚子年制”。
后勤的账,已经算到了最后一步。
是时候收账了,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