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玻璃镜成本控制在二十文以内,臣女拟将普通小镜定五两银子,中型镜十两,镶银雕花镜或穿衣镜,定五十两到百两不等。香皂成本五文,定一百文一块。”钱锦云答得流畅,显然早算过账。
朱祁镇心里盘了算——这利润何止百倍?但他没反对,反而点头:“这个价定得准。眼下京里的勋贵就爱‘稀缺’,越贵越觉得有面子;普通富商咬咬牙也能买块小镜、一块皂,既显了身份,又不会觉得肉痛。”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记住,初期一定要控货源,别让市场饱和。等百姓都知道这东西好,再扩生产、降成本,慢慢让更多人用得上——新政最终要惠及的,还是寻常百姓。”
“臣女明白。”钱锦云郑重点头。
君臣二人又聊了半个时辰,从店员该怎么迎客,到账目该怎么记,连店铺柜台该刷什么颜色的漆都聊到了。看着钱锦云条理清晰的应答,朱祁镇心里踏实——把商会这摊子事交给他,没选错人。
钱锦云正忙着给店员做培训,没料到暗处的箭来得这么快。
清晨的玻璃作坊刚开大门,老周就跌跌撞撞跑进来,脸白得像纸,声音都发颤:“钱主事!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坏话!”
钱锦云手里的账本顿了顿,指尖攥紧了笔杆,面上却没慌:“别急,慢慢说。传什么了?”
“说……说咱们的玻璃镜是妖物!用了西域的妖法,照久了会摄人魂魄,还损阳寿!”老周喘着气,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还有香皂,说……说是用脏油脂混了迷药,用了会烂皮肤、被人控住心神!”他说着,腿都有点软——这谣言要是传开,作坊的货就全砸了。
话音刚落,王瑾的身影就出现在院门口,衣摆沾了点晨露,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他走到钱锦云身边,声音压得低:“钱主事,西市和城东的店铺门口,昨晚就有地痞闲汉散布这些话。另外,都察院一早上收了十几封匿名状纸,告皇家商会‘用奇技淫巧惑众’、‘物料污秽引疫病’——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咱们。”
钱锦云深吸一口气,冷风吹得她鬓发微动,却吹不灭眼底的光。她早料到会有反对者,但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这么狠——谣言专挑百姓最忌讳的“妖法”“疫病”说,就是想一棍子把商会打死。
“能查到是谁在背后推吗?”她问王瑾。
王瑾摇头,眼神冷得像冰:“散播谣言的都是些拿了钱的混混,问不出上线。但这时机太巧,手段也跟之前工地塌方时的流言像一个路子——奴婢已经加派人手盯着马顺、张文博府上了,他们俩之前就反对新政,嫌疑最大。”
钱锦云点了点头,转向老周,声音稳了稳:“你先去作坊里安抚工匠,就说这是有人故意造谣,陛下早有安排,让大家安心干活,别被外面的话扰了心神。”
老周见她镇定,心里也踏实了些,连忙点头去了。
钱锦云再看向王瑾,目光坚定:“王公公,这事得立刻禀报陛下。另外,能不能请‘四海车马行’的人帮个忙?”她解释道,“那是陛下之前授意整合的市井信息渠道,能快速把消息传出去。就说这玻璃镜和香皂是陛下梦中得‘天工开物’之法所造,镜能正衣冠、明得失,皂能洁身净心,是祥瑞之物——谁再恶意诋毁,就是对陛下不敬,恐遭天谴。”
王瑾眼中闪过丝讶异,随即了然——这位钱主事不仅会做买卖,应对危机也够果决,还懂得用“天命”和“皇权”反制谣言,比许多官员都有办法。“奴婢这就去办,定不会误事。”他躬身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钱锦云独自站在作坊院里,初冬的风掠过脸颊,带着点刺骨的凉。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心里没有怕,只有一股越烧越旺的劲——陛下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她绝不能在这第一道坎前倒下。
市井间的谣言还在传,有人信,也有人疑——毕竟“皇家御制”四个字摆在那,没人敢真的笃定是妖物。西市的商号门口,幌子已经挂了起来,红底金字晃得人眼晕,路过的人都围着看,踮着脚想往里瞅,却只看到紧闭的门板,心里更痒了。
城东的勋贵府里,几位诰命夫人正捧着小镜把玩,镜面照得见珠钗上的碎钻,比铜镜清楚百倍。“这东西要是妖物,哪能这么好用?”一位夫人笑着打趣,手里的香皂正散着淡香,“我看啊,是有人见不得陛下的新政好,故意造谣罢了。”
而马顺府上的书房里,一盏茶凉透了,马顺捏着信纸的手指泛白——匿名状纸没掀起波澜,谣言也没压住百姓的好奇,他心里的火气正往上冒。
皇家商会这艘新船,才刚解开缆绳,就遇上了第一波风浪。钱锦云知道,这只是开始,幕后的黑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开业那天会不会出乱子?谣言能不能彻底压下去?京城的百姓会不会买账?
这些疑问像乌云似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但钱锦云握着从作坊里取来的一面小镜,镜面映着她坚定的脸——她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接下来有多少暗箭,这场市场的惊雷,必须由她亲手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