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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制度的铁砧(2 / 2)

《议政会章程》更细,连议员的“任期”“权利”都写得清清楚楚:地方议员由各州府乡绅、商户公推,任期三年,不许连任超过两届;议案得有十个以上议员联名才能提,辩论时每人只能说一炷香的时间,不许抢话;表决时用“投筹”——红筹算“同意”,黑筹算“反对”,白筹算“弃权”,筹数当场点清,谁也别想暗地改数。有个老议员拿着章程叹:“以前议事像菜市场吵架,如今总算有了规矩。”

《司法独立保障令》更是给法官们撑了腰:严令“大理寺掌审判、刑部掌缉捕、都察院掌监督”,谁要是敢派手下干涉审案,不管是勋贵还是太监,都按“扰乱司法”治罪;还试着搞了“法官终身制”——只要法官没犯贪赃、枉法的大错,谁也不能罢免他。大理寺卿周延儒拿到令子时,激动得把官帽都碰掉了:“有了这道令,咱们审案时,腰杆总算能挺直了!”

这三道细则一落地,《皇明宪约》才算真正“活”了过来——不再是纸面上的条文,成了能管得住内阁、镇得住议员、护得住法官的真规矩。

可朱允炆知道,制度要立住,还得有“钱”撑着。没等朝堂消化完这三道细则,统计审计司便带着财税变革的章程,悄悄钻进了帝国的“钱袋子”里。

他们在“一条鞭法”的底子上改:以前百姓要交田赋、服徭役,还得给官府交“匠税”,三样混在一起,贪官污吏最容易从中克扣。如今干脆把徭役、匠税都折成白银,和田赋算在一块儿收,每户人家每年该交多少,都写在黄纸印的“税契”上,贴在门上谁都能看。苏州府的织户陈阿婆拿着新税契笑出了褶子:“往年交完这三样,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了,今年竟能省下二两多,够给孙儿买件新棉袄了!”

更要紧的是清丈田亩。统计审计司的人带着算盘、尺子,跑遍了全国十三省,把那些勋贵隐瞒的“隐田”、贪官霸占的“荒田”都一一量清,登记在“鱼鳞图册”上。河南布政使原想靠着隐瞒两千亩田偷税,结果审计司的人拿着百年前的地契找上门,当场就把他的乌纱摘了——这一下,全国的田赋竟多收了三成。

商税也跟着动了:以前商税只收“城门税”,丝绸、瓷器这些走漕运的货物,常常被漕运官私吞了税银。如今统计审计司在运河沿岸设了“税关”,派专人登记货物数量,按“值百抽三”收税,还发了“税票”——商户拿着税票,沿途再没人敢乱收钱。南京城里卖瓷器的张老板算了笔账:“以前运一船瓷器到北京,光杂费就得交五两,如今有了税票,一两银子就够了,生意好做太多了!”

皇家银行的银子也越来越足。海外商船从吕宋、爪哇运回来的白银,一船船卸在太仓港,都存进了银行的地下库房;新印的“大明宝钞”因为有白银打底,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贬再贬”,百姓拿着宝钞去买米,店家也乐意收。银行还试着给民间工坊放贷:苏州的织坊老板李万三,靠着银行贷的五百两银子,添了十台织机,三个月就赚回了本,逢人就说“皇帝的银行,是真帮咱们生意人”。

这日清晨,文华殿的鎏金铜炉里燃着龙涎香,烟气绕着梁上的“正大光明”匾额,缠出几分清雅。朱允炆坐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御座上,指尖轻轻叩着案上的卷宗——那是王钺刚送来的,情报局对几个行省《考成法》执行情况的秘密评估。

王钺穿着獬豸纹官服,躬身站在殿中,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陛下,这里面记着山东、湖广、浙江三省的官员情况——山东按察使周茂,三个月清了二十件积案,百姓都叫他‘周青天’;湖广参政赵全,表面上遵行《考成法》,暗地里却收了盐商的贿赂,把盐税偷减了一半;还有浙江台州知府刘能,索性把《考成法》扔在一边,天天在府里喝酒,不管百姓死活。”

他说着,偷偷抬眼瞥了朱允炆一眼,右手做了个隐晦的“抹脖子”手势,声音压得极低:“这些人里,赵全和刘能的罪证都齐了,是否还像元宵时那样,……行雷霆之法?”

朱允炆没立刻回答,只是把卷宗推到统计审计司主官陈敬面前,指尖在“周茂”的名字上顿了顿:“陈卿,你看看。周茂这样的干吏,按《考成法》该升就升,赏银、赐匾额,让全国的官员都看看‘好好做事有什么好处’;赵全、刘能之流,你牵头收集齐证据,交给刑部,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按《吏部奖惩条例》来,一条都不能错。”

说完,他看向王钺,目光像淬了冰的钢,却没了往日的戾气:“王钺,你跟着朕这么多年,该明白一件事——情报局是大明的耳目,是护着规矩的卫士,不是斩人的刽子手。元宵时是‘非常之时’,不得不动刀子;如今大局定了,就得走‘常道’。制度的权威,不是靠杀人杀出来的,是靠‘赏罚分明、有法可依’立起来的。你要是再想着‘一杀了之’,那朕设这情报局,和以前的锦衣卫有什么区别?”

王钺浑身一震,连忙跪伏在地,额头磕在青砖上:“老奴糊涂!谢陛下点醒,往后定当遵着法度来,绝不敢再存‘雷霆之法’的念头!”

陈敬也松了口气,躬身道:“臣遵旨!臣这就回去安排,定让赏罚都合着律法来,绝不让好官寒心,也不让贪官漏网!”

朱允炆站起身,走到殿外的廊下。春风吹起他的龙袍下摆,拂过廊边刚抽芽的柳枝,绿得发亮的芽尖蹭着衣料,带出几分暖意。他望着远处宫墙上的朝阳,心里忽然想起元宵夜的血——那些血没白流,至少如今,王钺不再想着“杀人”,陈敬敢说“按律来”,连朝堂上的官员,也开始学着按《议事规程》办事了。

可他也清楚,路还长着呢。人性里的贪婪,就像田地里的杂草,拔了一茬还会再长;官僚们的惰性,也不是一道章程就能改过来的;还有那些旧勋贵的残余势力,说不定还在暗处等着看制度的笑话。但他不怕——就像铁匠锻铁,只要手里的“规矩”锤够稳,“律法”铁砧够硬,再难锻的铁,也能敲掉杂质,打成撑起大明的梁柱。

廊下的柳枝又抽了一寸新绿,朱允炆伸手碰了碰芽尖,指尖传来的暖意,比御座上的锦缎更让人安心。他知道,这场“制度的锻造”才刚刚开始,而他的大明,正在这血与火淬炼的铁砧上,一点点褪去旧的锈迹,等着成一副能扛百年风雨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