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五年初夏的天津卫,潮头带着渤海特有的咸腥气拍打着码头石阶,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碎成银星。比起四年前“镇海”级战舰下水时的局促,如今的军港早已换了天地——三座新凿的巨型船坞盘踞岸边,黑铁般的坞壁爬满青苔,坞内架着尚未完工的“威”字级舰体,锻锤起落如雷,号子声穿透晨雾暮霭,昼夜不歇。海风卷着木屑与铁屑掠过,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生长”的力道。
港口内,大明皇家海军的远征舰队正像一柄出鞘的长刀,在泊位上列得整整齐齐。这不是当年五艘“镇”字级的试探,而是实打实的战役集群:十二艘新下水的“威”字级战列舰居中,双层炮甲板的炮门紧闭,七十余门青铜主炮的炮口从舷窗里探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舰体两侧的龙纹彩绘被海风舔得微微褪色;二十艘“风”字级快速巡洋舰环绕四周,舰身更窄,桅杆更高,帆布收在横杆上像叠起的翅膀;再往外,数十艘运输舰、补给舰堆着粮秣、淡水与炮弹,甲板上的士兵正用麻绳将木箱捆得紧实。远远望去,桅杆密密麻麻竖成林,连天边的云都被这阵仗挡了几分。
出征仪式:龙旗之下的誓言
码头上的出征仪式没搞虚头巴脑的排场,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庄重。朱允炆没穿明黄龙袍,一身深蓝色军礼服衬得他身形挺拔——礼服制式和周朔这些海军将领的一样,只是肩章上绣着鎏金五爪龙,胸前徽记是“日月海疆图”,比将领们的“海浪纹”多了几分帝王气。
“陛下,皇家海军第一远征舰队全员集结完毕,请陛下训示!”周朔跨步上前,笔挺的礼服上缀着三枚勋章,最显眼的是枚赤铜色的“南海战功章”,那是当年打佛郎机时得的。他声音洪亮,尾音里藏着按捺不住的颤,手按在佩剑剑柄上,指节都有些发白。
朱允炆的目光慢慢扫过舰队,从“威远号”战列舰的舰艏龙首,落到将士们的脸上——这些人大多晒得黝黑,手背上有老茧,领口露出的伤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眼神却亮得像海上的星。他停了停,抬手按在扩音铜筒上,声音透过铜壁传出去,裹着海风飘遍整个码头:
“将士们!”
第一句话落下,码头上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四年前,你们驾着五艘战舰闯南海,把佛郎机人的船打沉在珊瑚礁里,替大明打通了南洋的门!”他的手指向南方,“今天,你们要再走得远些——目标,西洋!”
海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他的礼服下摆微微扬起。朱允炆上前一步,手臂猛地挥向西南,指尖仿佛要戳破那片湛蓝的天:“此去不是游山玩水,不是扬威耀武!是要把大明的脚印,烙在万里海疆上!是要替大明,夺下这西洋的海权!”
“满剌加的海峡、古里的港口、忽鲁谟斯的商道——朕要你们把大明龙旗,插在每一处要冲!”他的声音提了几分,铜筒都跟着颤,“敢挡大明商路的,敢抢大明商船的,就让他们尝尝这‘威’字舰的炮!”
将士们的眼睛越发明亮,有人悄悄攥紧了拳头。朱允炆看在眼里,语气缓了些,却更有分量:“西洋贸易公司的商船会跟着你们走,到了地方就建商站,把咱们的丝绸、瓷器、煤油灯摆出去。你们守着航路,他们就敢把生意做到天边去——到时候,海外的香料、白银、奇珍,会像潮水一样涌回大明,填国库,养百姓!”
“这趟路,是打仗,更是开疆!”他的手按在胸口,“大明以前是陆上的强龙,今天起,咱们要做海陆双强!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的疆土,不止在陆地上,更在这无边大海里!”
“记住!”朱允炆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像海上的惊雷,“你们背后是朕,是两京十三省的百姓!你们的炮口指哪里,大明的意志就到哪里!”
“朕在南京等你们回来!”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里满是笃定,“到时候,朕亲自在午门给有功的人授勋——要让你们的名字,刻在大明的海疆史上!”
最后一个字落下,朱允炆手臂一沉,厉声喝道:“现在,朕命令——起航!”
“起航——!!”周朔猛地转身,佩剑“呛啷”出鞘,直指苍穹。阳光落在剑身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旗语兵站在码头最高的了望塔上,红黄两色的旗帜上下翻飞,“威远号”的舰桥立刻回了信号;号角手憋足了劲,长号声“呜呜”地飘向海面,惊得海鸟扑棱棱飞起;绞盘手们喊着号子,粗麻绳在滑轮上“咯吱”作响,沉重的铁锚带着水花“哗啦”出水,溅在甲板上的士兵靴上,没人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的大海。
“威远号”先动了,庞大的舰体缓缓转向,帆布在海风里“啪”地展开,像大鹏张开翅膀。后面的战舰跟着动起来,十二艘“威”字级排成雁阵,“风”字级巡洋舰护在两侧,运输舰跟在队尾。船舷切开海水,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航迹,在蓝色的海面上织成一张大网。
朱允炆站在码头上,手扶着石栏杆,看着舰队慢慢变小,直到最后一艘补给舰的帆影融进海平线,才轻轻吐了口气。他知道,这支舰队一走,大明就再也回不去“海禁”的老路子了——从今天起,大明要去海里抢天下,要做这蓝天下的海权霸主。
双线并行:商船与拓殖的脚步
几乎在海军舰队驶离天津卫的同时,长江口的太仓港也热闹起来——西洋贸易公司组织的民间商船队正忙着装货,三十多艘商船挤在泊位上,船板上堆得像小山:生丝捆扎紧实,外面裹着油纸防受潮;青花瓷用稻草裹着,码成方阵,上面盖着“西洋贸易”的红印;还有新造的煤油灯,玻璃罩擦得透亮,在阳光下能照见人影。
“追风号”巡洋舰打头,三艘“风”字级分在船队两侧,这是海军派来的护航分遣队。商船队的管事站在“福源号”的甲板上,手里拿着朱允炆亲批的文书,跟护航的舰长拱手:“有劳将军了,咱们这趟要去吕宋,还得绕去香料群岛,路上全靠您照应。”
舰长笑着摆手:“陛下早有吩咐,你们走的路,就是咱们海军要守的路——放心,有咱们在,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毫毛。”
一声汽笛长鸣,商船队缓缓驶出长江口,朝着东南方向去了。他们要去日本换白银,去琉球补淡水,去吕宋收砂糖,最后到香料群岛装丁香、肉豆蔻——这些都是大明百姓爱用的,更是能赚大钱的好东西。
另一边,东洋拓殖公司的探险船队也从泉州港出发了。五艘船不大,却装得满满当当:除了粮食淡水,还有菜籽、稻种,甚至带了两名农师和三名工匠。船长是跟着“镇海”级跑过南洋的老海员,手里拿着格物院画的简易海图,指着东边对船员说:“陛下说了,东边的大海里肯定有新陆地,咱们去看看,要是有能种庄稼的地方,就把种子撒下去——说不定以后,大明的粮食就从那里来。”
这两支船队不是临时起意,是朱允炆早半年就定下的——海军打前站,夺海权、控要道;商船跟在后,做贸易、赚银子;拓殖船队探新路,找资源、开新地。三股力量拧在一起,才是大明海权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