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十一月,一个朔月之夜,天地无光,海风凛冽。
天津卫港口,黑暗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十五艘经过改良、帆装效率更高、关键部位加装护甲的福船,以及数十艘大型运输船,如同蛰伏的巨兽,悄然解缆启航,扬帆融入沉沉的夜幕。
船上搭载的,正是周朔亲自率领的五千“海东青”陆战精锐。
这支军队,堪称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
他们不仅装备了最新式的燧发火铳(尽管仍是试验型号)、锋锐腰刀,更配备了大量的震天雷、飞钩、以及可快速拆卸组装的轻型攻城器械,人人水性精熟,擅长野外生存与突袭作战。
舰队在夜色的庇护下,如同幽灵般北上。
导航员运用着超越时代的技艺,结合星象、罗盘与简易六分仪,精准规避浅滩暗礁,航行异常顺利。
数日后,舰队悄然抵达通州外围预定的水域。
行动之夜,月黑风高。
陆战队员弃大舟换小艇,如同暗夜中游弋的鱼群,悄无声息地潜至通州以南数里的一处茂密芦苇荡,登陆行动迅捷如电,纪律严明,竟未惊动沿岸任何燕军哨探。
五千虎贲,就这样在朱棣的眼皮底下,完成了致命一击的准备工作。
次日拂晓,天地间弥漫着一层薄纱般的晨雾,为这场突袭增添了更多的诡秘。
通州城头,值守的燕军士兵抱着长矛,倚着女墙,睡意未消。
他们深知主力正在西、南两面与朝廷大军对峙,东面有运河天险,潜意识里将此地视为最安全的后方,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突然!“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清脆、迥异于弓弦震颤的爆响,撕裂了黎明的宁静!燧发火铳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弹丸如雨点般泼向城头!虽然射程和精度仍有限,但在如此近的距离进行齐射,足以形成恐怖的压制火力!几乎同时,数十枚黑黝黝的震天雷被臂力惊人的掷弹兵奋力抛上城头!“轰!轰!轰!”一团团炽烈的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城垛间炸开,硝烟弥漫,碎砖乱石横飞,惨叫声顿时四起!“敌袭!是朝廷兵!他们……他们从东边杀来了!!”城头瞬间陷入极度的混乱,守军被打懵了,完全不知所措。
守将试图弹压混乱,组织抵抗,但为时已晚!就在火铳轰鸣和爆炸的掩护下,陆战队中的工兵如同鬼魅般贴近城墙,迅速架起简易云梯和飞钩。
悍勇的突击队员们口衔利刃,顶着零星落下的箭矢滚木,矫健如猿,蜂拥攀城!城头那点微弱的抵抗,在这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士气如虹的奇兵面前,如同冰雪遇阳,迅速瓦解冰消。
战斗激烈而短促。
不到一个时辰,负隅顽抗的城门守军被肃清,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从内部轰然打开!周朔身先士卒,战袍已被鲜血浸染,他手持一柄特制的百炼钢刀,目光如炬,立于城门洞下,声音穿透喧嚣,清晰传令:“第一营、第二营,即刻控制全城要道及仓储!第三营、第四营,及所有炮队,随我向西推进,目标——齐化门!不得停留,不得恋战!”他甚至没有花费时间去彻底清剿城内残敌,战略目标异常明确:利用这突如其来的震撼,直插北平东郊,将锋利的匕首,最快速度抵近朱棣的咽喉!
当“通州失守,朝廷军兵临齐化门”的加急战报,如同丧钟般传到北平燕王府时,朱棣正与谋主姚广孝在地图前,焦头烂额地商讨如何应对正面耿炳文部越来越猛烈的炮火攻势。
闻听此讯,朱棣身躯剧震,手中的青瓷茶盏“啪嚓”一声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晃了两晃,若非及时扶住桌案,几乎瘫软在地。”
“东……东面?通州?”他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怎么可能……他们难道是插翅飞过来的?还是从地底钻出来的?!。”
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他脚底板猛地窜起,沿着脊梁骨瞬间冲上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
正面战场那些威力惊人的火器,尚可勉强解释为朝廷倾举国之力秘密研发的成果。
但这支神兵天降般、完全绕过他所有防线、从他视为绝对安全的后方出现的奇兵,彻底颠覆了他对战争模式的全部认知!这是一种维度上的打击,是思维层面的碾压!他赖以支撑下去的最后一丝侥幸,在这惊天噩耗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北平,这座他经营多年的坚城,此刻仿佛已化为巨大的囚笼。
而他朱棣,就是那囚笼之中,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