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凌尘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破碎的扁舟,在狂暴的寂灭风暴中沉浮,随时可能彻底湮灭。师尊玄玑燃烧神魂斩出的那一剑,幽冥执事临死反扑的噬魂锁链,以及最后时刻强行催动源碑、燃烧本源的代价,几乎将他的存在根基彻底摧毁。
唯有识海深处,那四块混沌源碑碎片散发着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混沌之光,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死死锚定着他即将溃散的真灵,维系着一丝不灭的灵识。归墟元婴早已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碎。道基之伤,沉重到无法想象。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暖流,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然渗入了他干涸破碎的经脉。这暖流是如此微弱,与充斥他体内的狂暴寂灭之力和幽冥死气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生机的柔和力量,轻轻抚慰着那无处不在的灼痛与撕裂感。
凌尘涣散的意识,被这一丝异样的暖流触动,微微凝聚了一丝。
“水……阿嬷……他……好像动了一下……”一个清脆稚嫩、带着几分怯生生好奇的女孩声音,隐约传入他模糊的感知。
“嗯……命真硬啊……伤成这样,道基近乎全毁,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这娃娃修炼的功法,不简单……”另一个苍老、沙哑,却透着温和与阅历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检查他的身体。
“阿嬷,能救活他吗?他看起来……好痛苦。”女孩的声音带着怜悯。
“尽人事,听天命吧。他体内的力量……很古怪,充满了死寂与毁灭,却又蕴含着一丝……连老身都看不透的古老生机。先用‘青霖草’和‘活络根’熬的药汁吊住心脉,能否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对话声渐渐模糊,那温和的药力持续渗入,虽然对于他沉重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却像黑暗中点燃的一根火柴,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凌尘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但这一次,不再是完全的虚无,而是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混沌状态。他本能地运转起《九劫噬天诀》中最基础的固本培元法门,如同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那丝丝缕缕的外来生机,同时,更多的心神沉入体内,开始内视那惨不忍睹的伤势。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经脉寸断,如同被暴力犁过的土地;丹田气海濒临枯竭,归墟元婴蜷缩在角落,光芒黯淡,每一次微弱的旋转都带来粉身碎骨般的剧痛;最麻烦的是道基上的裂痕,那是法则层面的创伤,寻常丹药根本无法修复,唯有同等级的本源之力或逆天神药才有可能弥补。
“归墟……寂灭……创生……”混沌源碑碎片传递出断断续续的意念,似乎在指引方向。他的归墟之道,本就蕴含寂灭中求新生的真谛,或许……破而后立,是唯一的生机?但需要海量的生机本源作为“土壤”,来滋养寂灭中诞生的“新芽”。
那女孩和阿嬷提到的“青霖草”、“活络根”,显然只是凡俗草药,对于他这等伤势,无异于隔靴搔痒。此地……似乎并非灵山福地,反而灵气稀薄得可怜。
又不知过了多久,凌尘的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粗糙却干净的麻布。每日,那个被称为“青禾”的女孩都会按时送来一碗苦涩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有时,那位“阿嬷”也会来,用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手掌探查他的脉象,每一次探查后,都会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通过断断续续的感知和偶尔清醒时听到的零星对话,凌尘对所处的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里是一个名为“木岩村”的小村落,深藏于一片广袤无垠、被称为“陨星落森”的古老山脉深处。村落与世隔绝,村民似乎是一个古老的遗族,世代居住于此,以狩猎和采集为生。村子周围笼罩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场,使得外界难以察觉,也阻挡了大部分危险的星骸兽和幽冥死气的侵蚀。村民们体质特殊,似乎对草木生机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但整体修为极低,最强的阿嬷,似乎也仅仅相当于筑基期的水准。
他们是在村外一条溪流边发现昏迷的凌尘的,当时他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几乎与死人无异。出于善心,将他救了回来。
“幽冥殿的追兵……似乎没有找到这里……”凌尘稍稍安心。这村落外的天然禁制,或许是他的一线生机。“必须尽快恢复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