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刀刀抬起汗涔涔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爸爸?那妈妈也去吗?”
“去,都去。”小刀揉了揉他的脑袋瓜。
他回头瞥了一眼里屋门帘,周小碗进去半天了,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小刀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别又钻了牛角尖。他提高嗓门,像是随口嚷嚷,话却精准地砸向屋里:
“别瞎翻了!那玩意儿我收起来了!信不过老子能护住你们娘俩?拿那铁疙瘩能顶屁用?打死个把人有啥用?还是你想自个儿给自己来一下?蠢不蠢!那帮人的话能信?比狗屁还臭!他们巴不得你自个儿了断,省了他们的事,还全了他们的狗屁规矩!”
里屋的动静戛然而止。
周小碗僵在原地,手指还停留在炕席一道不起眼的缝隙旁。她确实在找小刀那把五四手枪。
族里那位“四叔”阴恻恻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小碗格格,您是高贵的血脉,一时行差踏错,家族可以宽容。只要您……以死明志,我们还是承认您末代皇妃的身份,准您入葬家族黄陵,给孩子留条活路,不再追究。
若再执迷不悟,与那野男人厮混,败坏门风……就休怪家族清理门户,寸草不留了……”
她当时心就死了大半。想着儿子有了小刀这个生父,或许真能活下去。自己这可笑又屈辱的一生,若能以这样一个“贞烈”的名份结束,或许……就是命吧?史书上,大概也会记下一笔?
小刀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碎了她那点虚幻的念头:
“小碗!别琢磨那些没用的老黄历了!历史是个屁!人早晚都得死!女人活着,图啥?不就图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着?昨晚老子疼得你不好吗?天天那样不舒坦?非得学那老套子,三尺白绫报君王?现在想用老子的枪给自己开瓢?”
他声音陡然变得冷厉:“我告诉你!那枪,是那三个‘消失’的人的!你只要把这枪亮出去,甭管你死没死成,我跟儿子立马就得给你陪葬!
女人家家的,脑子就是轴!别犯傻!熬过这两年,啥都好了!这是新社会!他们那套早他妈玩不转了!忘了他们在东边搞的那个汉奸政权了?蹦跶多久?不照样被碾得渣都不剩!”
屋里,周小碗猛地一颤。“消失”的三个人……那三个昨晚派来的人……枪是他们的……小刀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扭曲的解脱感。原来……退路早就被堵死了。
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立刻招来更大的灾祸,指向小刀和儿子。那些人找不到那三个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缓缓坐到炕沿上,目光扫过炕面。这炕洞里,藏着她偷偷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古董字画,还有存在外国银行里的凭证。那些东西,足够他们母子……不,现在是一家三口,锦衣玉食十辈子。
既然如此……那还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