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外面传《承光纪事》里藏着‘文枢’的秘密?”一人问。
“不止传说。”另一人压低声音,“有人说只要读懂第一句,就能掌控天下诗歌,让所有诗听命。西域三国已经派使者来了,就想见山长,求一句真话。”
“胡说!那本书只是山长早年的战史笔记,哪有这么神?”
“可你不知道吧?前天有个老道在街上大喊:‘文枢将醒,诗劫将至!’说完就吐血死了,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承光纪事》的第一句——‘烽火照残卷,一笔断山河’。”
两人说着,看到前面有人,立刻闭嘴。
刘斌走过来,脸色平静。
“你们继续。”他说。
一人犹豫一下,开口:“我们在聊……外面传的那个说法,《承光纪事》的秘密。”
“谁传的?”刘斌问。
“不知道。但这话已经传到西域,据说有三个使团在路上,专门来见您。”
刘斌冷笑:“我不是钥匙,诗也不是锁。”
两人说不出话,赶紧走了。
刘斌回到茅屋,点灯坐下。
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空白宣纸。他抽出一张,蘸墨提笔。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抖。
他知道写什么都难改变现实。
真相太重,压不住;谎言太多,挡不完。一个人再强,也拦不住人心变坏。就像河水,堤坝再高,也会决口。
他闭上眼,想起十年前的画面——
书院着火,师父倒在血里,手里还抓着半本书;弟子们手拉手走进火海,齐声念《正气歌》;他站在最高处,面对敌军首领,写下最强的一首诗——《焚书行》。
那一夜,他明白了诗的真正力量。
不是美化现实,不是拍马屁,而是直面黑暗,唤醒人心中的勇气和良知。
而现在……
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稳,落地无声,显然是练过功夫的人。不是学生,也不是常来的人。脚步慢,有目的,好像知道他在里面。
敲门,两下。
“刘先生。”男人的声音,低哑,“我能进来吗?”
刘斌不动。
“我知道你不信外人。但我带来一样东西,你可能想看。”
屋里很静。
灯芯“啪”地爆了个火花。
“什么?”刘斌终于开口。
“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半首诗。和你十年前写的那首,结尾一样。”
刘斌慢慢起身,走到门边。
握住门闩,停了一下,猛地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灰袍男人,瘦,脸冷。右眼角到下巴有一道疤,像是被刀划的。他怀里抱着一块石头,边缘焦黑,满是裂纹,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他递出石头。
刘斌接过,低头看。
碑裂了,但还能看清。上面刻着几行诗,字迹熟悉。尤其是最后半句:
“……风不止,魂难安。”
这是他当年《焚书行》的倒数第二句!
这首诗他只写过一次,在书院废墟上,用血写的,写完就烧了。没有抄本,没人见过。
现在这块碑出现了。
还是从北境失火的村子来的?
刘斌的手收紧,指节发白。
他懂那种感觉。
诗还没写完,但它已经开始找人了。
就像血引来虫,光引来蛾,真正的诗也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它像活的一样,躲在语言里,等时机成熟。
他把碑放在桌上,看着来人。
“你从哪来的?”
“北境。那个失火的村子。我们从地下挖出九块石片,拼成一首诗。但最后一句……还没出现。”
刘斌瞳孔一缩。
“一共找到几句?”
“八句。前七句和你写的完全一样。第八句改了一个字——多了个‘血’字。”
他掏出一张拓片,铺在桌上。
刘斌低头看。
原句是:“孤身踏火向苍茫”,现在变成:“孤身踏火血苍茫”。
一字不同,意思变了。前面是勇敢前行,后面是充满杀意。
“谁改的?”刘斌问。
“不知道。但我们发现,只要有人读这首诗,村里的孩子就会昏睡,醒来后反复说最后一句没出现的词。有人录音,比对后发音像古越语的‘归墟’。”
刘斌沉默。
“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的地方,也是诗灵最终归宿。
他突然明白:这首诗正在自己变化。
它不再属于他,而是在找新的写诗人。
“你还找到别的?”他盯着对方。
灰袍男点头,声音更低:“第九块石片背面,有个名字。”
“谁?”
“顾昭。”
这个名字像雷劈进脑海。
刘斌猛地抬头,眼里第一次有了波动。
顾昭……是他当年最信任的副手,唯一懂“诗阵推演”的人。十年前那战,顾昭负责结界,却在关键时刻失踪,生死不明。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现在,他的名字出现在石片上?
“他在哪儿?”刘斌问。
“不知道。但我们发现,石片的位置,正好组成一个古老的‘诗引阵’。如果我没猜错……”男人顿了顿,“他是想让你写完那首诗。”
刘斌看着残碑,很久没说话。
他知道,只要写下最后一句,就会再次启动“文枢共鸣”。那种力量,能震动山河,也可能带来灾难。
可如果不写……
诗会自己找人。
下一个写诗的人,可能控制不了它。
窗外,月光照满院子。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移动,像在写一个“启”字。
刘斌终于提起笔,蘸满墨。
落笔前,他低声说:
“告诉所有人……诗劫将至。”
然后,一笔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