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试。”刘斌说。
“不行!”乙哥突然吼出来,声音震得帐帘微颤,“你才刚醒!我们拼死把药带回来,不是让你再送一次命!”
刘斌看向他,眼神平静:“你们把我救回来,是为了让我活下去。但如果活着只能看着别人死去,那我不如死在断诗谷。”
帐篷里没人说话。
远处练剑的声音还在继续,有人在念《破阵子》,断断续续,像风吹枯枝。那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本该豪迈,此刻却显得格外苍凉。
刘斌慢慢坐起身,动作缓慢,每动一下都觉得体内有什么在撕扯。肋骨像插着玻璃渣,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旧伤。他靠着枕头,望着帐外那片被阳光照得发白的雪地。天地寂静,只有风掠过旗杆,发出轻微的呜咽。
“我可以等。”他说,“但我不会闲着。”
陈先生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明日辰时,我来教你第一课。记住,这不是修炼,是保命。”
人都走了,帐篷里只剩他们三个。
甲哥把苹果推近了些:“吃点?”
刘斌摇头。
“你知道他说的对。”甲哥低声,“你现在上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刘斌望着帐帘缝隙透进来的光,阳光斜斜切过地面,形成一道金色的线,“但我得让自己配得上‘回来’这两个字。”
甲哥没再劝。他知道劝不动。刘斌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当年断诗谷初建防线时,他一个人守了七夜,笔不离手,诗不断绝,直到喉咙咳出血沫还在吟诵《镇魂引》。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躺在床上等死?
乙哥走过来,把新熬的药放在床头,碗沿还冒着热气。“先喝药,别的以后再说。”
刘斌伸手去接。
就在指尖碰到瓷碗的刹那,整只右手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他皱眉,掌心一松,碗歪了半寸,滚烫的药汁泼出来,溅在手背上,皮肤立刻泛红。
他没叫疼,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这只手,曾写出百首战诗,曾在断诗谷外以一字成阵,斩退千军。曾在暴风雪中挥毫《破邪令》,令十万邪物伏地哀嚎。而现在,连一碗药都端不稳。
甲哥立刻拿来湿布敷上,乙哥蹲下检查脉象,嘴里嘀咕着“不该这么快试”。
刘斌没说话,只是把手缩回去,慢慢塞进被子里。
阳光依旧洒在脸上,暖得不像真的。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闭上了,呼吸变得均匀,仿佛睡着了。
但在没人看见的角度,那只藏在被下的手,正一寸一寸地重新握紧。
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不能睡。也不敢睡。
梦里总有那个影子站着,冷冷地说:“你写的诗,不过是徒劳的呐喊。”
可他不信。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营地就响起了钟声。
刘斌准时起身,披衣下床,脚步虚浮却不肯扶墙。甲哥默默递来拐杖,他摇头拒绝。走出帐篷时,寒风扑面,他踉跄了一下,却挺直了背。
陈先生已在空地上等候,身后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五个大字:静、守、归、元、定。
“今天教你第一个口诀。”老人声音平静,“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活着。”
刘斌点头。
“闭眼,舌抵上颚,意守丹田。吸气时默念‘静’,呼气时默念‘守’。每次呼吸延长一息,不可贪多。”
刘斌依言照做。
起初还好,十息之后,体内经络像是被无数细针扎穿,尤其是心口位置隐隐作痛。他咬牙坚持,额头渗出冷汗。
“停下。”陈先生忽然道。
刘斌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
“你刚才强行延长呼吸,是在逼自己突破极限。”陈先生盯着他,“我说过,这不是修炼,是保命。你现在连最基本的气机平衡都没恢复,就想逆流而上?”
刘斌低头:“抱歉。”
“不必道歉。”陈先生语气缓了些,“我只是提醒你,真正的强者,不是不怕死,而是懂得什么时候必须活着。”
那一天,他只练了半个时辰。
回到帐篷后,他瘫坐在床边,浑身像被碾过一遍。乙哥送来温水擦身,发现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值得吗?”乙哥低声问。
“我不知道。”刘斌望着屋顶,“但如果不试,我会后悔一辈子。”
夜深人静时,他又悄悄抬起手,在黑暗中画出一个“诗”字。
光芒依旧微弱,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但他笑了。
因为这一次,指尖没有抽搐。
因为这一次,疼痛减轻了一分。
因为他知道,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一步步走下去。
阳光落在脸上,暖得不像真的。
可他心中的火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