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会小心行事。”海老板郑重应下。
布置完这两条线，沈清弦又将心思转回苏府。苏明远这条线不能断，甚至要加强。她决定尽快将“供养香”的样品制出，并借商讨香具仿制细节之机，再次拜访苏府。这次，她可以更隐晦地试探。
数日后，第一批精心制作的“供养香”样品完成。香气果然不同凡响，沉檀的庄严肃穆、金粟兰的冷冽馥郁、龙脑的清冽灵透，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闻之令人心生宁静，又觉精神一振。沈清弦自己试过后，颇为满意。
她让海老板再次递帖，言明香品初成，欲请苏公与老夫人品鉴，并商讨玉香炉仿制细节。
苏府很快回复，邀她次日过府。
这一次，地点依旧在听松斋。苏老夫人也在座，对沈清弦带来的新香赞不绝口，连称比之前的“慈航静慧”更合心意。苏明远品香后，亦颔首称赞：“沈东家于香道一途，天赋独具。此香确有佛前供养之格。”
品香过后，话题自然落到香炉上。沈清弦取出事先画好的几张香炉改良草图，上面标注了尺寸、局部纹样调整的想法，并谦虚地请教苏明远意见。
苏明远看得仔细，指出了几处玉雕工艺上可能存在的难点，并给出了建议。讨论气氛颇为融洽。
趁着苏明远低头看图样的间隙，沈清弦似是随口感慨：“苏公收藏宏富，见识广博。清弦近日也对古玉生了兴趣，听人说，有些前朝古玉，因战乱流离或特殊缘故，并非完整传世，反而更有故事。不知苏公可曾见过此类残缺却珍贵的古玉？”
苏明远执图样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沈清弦：“残缺之玉？沈东家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沈清弦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只是觉得，完整固然完美，但有时残缺亦是一种经历，承载的时光与故事或许更多。就如这螭龙纹，图谱所见皆是完整，倒叫人好奇，若有残缺，会是何等模样？”
书房内安静了一瞬。苏老夫人捻着佛珠，似乎并未在意他们的对话。
苏明远缓缓放下图样，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声音听不出喜怒：“残缺之玉，市井坊间或许流传。然真正大家收藏，首重品相完整，寓意圆满。沈东家若有兴趣，或可往市肆间寻访，老朽这里，怕是让东家失望了。”
他又一次，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挡了回来。但这一次，沈清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以及语气中那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疏离与戒备。
他在回避。甚至，可能是在警告。
沈清弦心中了然，不再追问，转而笑道：“苏公说的是，是清弦想岔了。还是这香炉的样式要紧，您看这莲瓣的弧度，如此调整可好？”
话题被重新拉回香炉，气氛恢复如常。又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沈清弦便起身告辞。
回程的马车上，沈清弦闭目沉思。苏明远的反应，几乎证实了她的猜测——他不仅知道“残缺之玉”，甚至很可能，知道那半块螭龙纹玉佩！只是，他讳莫如深，不愿提及。
为什么？是因为玉佩牵扯甚大？还是与他自身有关？
而周全那边发现的线索，与苏明远讳莫如深的态度，仿佛两条来自不同方向的溪流，隐隐指向同一个幽深的水潭。
柳暗花明，疑云更重。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个秘密了。接下来的关键，或许就在“集珍阁”的胡掌柜身上，或者，在于能否找到那个七八年前出现的、北地口音的神秘汉子。
她轻轻敲了敲车厢壁，对外面的护卫吩咐：“去海老板那里。”
她需要知道，海老板对“集珍阁”的接触，是否有进展了。时间，似乎变得紧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