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安堂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中脱身,回到水榭苑,沈清弦几乎虚脱。她屏退所有下人,独自坐在昏暗的内室,方才与老夫人对峙时的每一帧画面、每一句言语,都在脑中反复回荡。后背的冷汗早已冰凉,黏腻地贴着中衣,带来一阵阵寒颤。
老夫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句冰冷的“容得下你,也容不下你”,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悬于头顶。信任已然彻底破裂,伪装也被撕开了一角。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在陆府的每一步,都将是刀尖上的舞蹈。慈安堂的那位,绝不会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果然,翌日清晨,沈清弦如常前往理事厅,便察觉到了不同。李妈妈依旧恭敬,但那恭敬中透着疏离,汇报事务时,眼神不再与她交汇,而是更多地垂向地面。更明显的是,理事厅外多了两个面生的婆子值守,虽是低眉顺眼,但那挺直的背脊和锐利的眼角余光,无不昭示着她们并非普通的仆役,而是老夫人派来的耳目。
沈清弦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沉稳地处理着各项庶务,只是言语间愈发谨慎,批阅单据时,连最微小的细节也反复核对,不留任何可能被曲解或攻讦的把柄。
晌午时分,她正准备歇息片刻,外间传来通报,竟是韩副管事有急事求见。
沈清弦心中一凛。韩副管事如今是她与外界联系的关键纽带,若非紧要,绝不会轻易在理事厅求见。她立刻命人唤他进来。
韩副管事步履匆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甚至忘了行礼,便急声道:“姨娘,不好了!方才小人得到消息,京兆尹衙门那边……那边昨夜连夜提审了周奎!而且,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新的证物,似乎……似乎是一本账册的残页!上面记录着几笔经赵管事之手、流向不明的巨额款项,隐约……隐约牵涉到了褚侍郎!”
账册残页?!沈清弦的心脏猛地一跳!是萧执!他果然开始动用那本蓝皮账册了!而且一出手,便是直指核心的褚文渊!
“消息可确切?”她强压着翻腾的心绪,声音保持平稳。
“千真万确!”韩副管事语气急促,“是小人在衙门里一个相熟的书吏偷偷递出来的消息!他还说,衙门里气氛紧张,恐怕……恐怕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甚至可能……可能会直接传唤褚侍郎府上的人问话!”
风向变了!京兆尹衙门拿到了关键证据,并且不再满足于在陆府外围敲打,开始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褚文渊!这意味着,萧执策划的风暴,正式升级了!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却让沈清弦感到了更深的危机。风暴升级,意味着她所处的这座“孤城”,将被更猛烈地卷入漩涡中心。老夫人那边,一旦得知此事与褚文渊直接相关,必然会狗急跳墙,用尽一切手段自保,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知晓内情、且可能握有更多证据的“内患”!
她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我知道了。”沈清弦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韩副管事,“你立刻回去,约束好外院人手,尤其是与各府往来、采买物资的环节,务必谨慎,绝不可再授人以柄。另外,想办法给‘凝彩斋’递个消息,只问一句:‘风急浪高,何时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