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馆风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扩散开后,水面复又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方娘子扭伤脚踝,铺面修缮,生意自然冷清了不少。周妈妈依着沈清弦的吩咐,只派人送去些寻常的伤药和慰问,并未过多关切,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意外。
陆府内,年关的气氛日渐浓厚,各处张灯结彩的准备忙碌起来,反而冲淡了锦瑟院持续闭门带来的些许异样。沈清弦依旧每日往返于水榭与库房之间,埋首于陈年旧账,神色平静,步履从容,将“静待鱼汛”的指令执行得滴水不漏。
然而,这平静之下,敏锐的猎手却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府中下人间的窃窃私语似乎多了些,目光交汇时也常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闪烁。连李妈妈前来交代事务时,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下,也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沈清弦知道,萧执放出的“饵”,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那隐藏在暗处的鱼儿,已然被惊动,正不安地在水下逡巡。
这日,沈清弦在库房核对一批药材入库记录时,发现了一处细微的异常。账册上记录,半月前从济世堂购入一批“上等朱砂”,用于府中印泥制备。入库数量与账目相符,但领用记录却有些模糊,只含糊记为“各院支取”,并无具体院落和经手人明细。
朱砂……虽可入药、制印,但其性有毒,尤其忌与某些药材同用。沈清弦想起之前账目中那些来自济世堂的异常药材,心中警铃微作。
她并未声张,只如常将疑点记录在案,准备稍后一并回禀。就在她合上账册,准备离开时,库房管事张嬷嬷端着热茶进来,脸上堆着笑:“姨娘辛苦了,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吧。”
沈清弦道了谢,接过茶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张嬷嬷略显紧张地搓动着的手指。
“张嬷嬷在库房当差有些年头了吧?”沈清弦捧着温热的茶盏,语气随意地问道。
“回姨娘,老奴在这库房都待了快二十年了。”张嬷嬷连忙回答。
“那是府里的老人了。”沈清弦微微颔首,似是闲聊,“这些年经手的东西多,想必见识也广。我前几日在旧账上看到,两年前大少爷身边的长随陆安,曾从库房领走一批古籍旧画,嬷嬷可还有印象?”
张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瞬间的不自然并未逃过沈清弦的眼睛。她支吾道:“这……年头久了,老奴……老奴记不清了。库房每日进出那么多东西……”
“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沈清弦放下茶盏,站起身,语气依旧温和,“嬷嬷忙吧,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离开,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带着惊疑与不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
鱼儿,似乎开始不安地摆尾了。
回到水榭,沈清弦将张嬷嬷的异常反应细细品味。她提起陆安和古籍旧画,本是无心试探,却意外戳中了对方的敏感之处。这说明,库房这条线上,确实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而且张嬷嬷很可能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小鹊从大厨房取晚膳回来,带了一个更耐人寻味的消息。
“姨娘,”小鹊放下食盒,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奴婢刚才回来时,好像……好像看到小鸠姐姐在后面的角门那边,和一个面生的婆子说话来着!奴婢离得远,没听清说什么,但看那婆子的穿戴,不像是咱们府里的人,倒像是……像是哪个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嬷嬷。”
小鸠?与府外的陌生婆子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