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珠耳坠送出后,水榭小苑的日子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浸润在无声的等待与焦灼之中。沈清弦表面依旧沉静,每日按部就班地去库房查阅旧账,一个时辰便准时离开,不多一分,不少一刻。她甚至主动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各院陈年物品的损耗情况整理成册,呈报给李妈妈,姿态做得十足十,将一个恪尽职守、安于现状的管事姨娘形象塑造得无可挑剔。
然而,暗地里,她的心神却时刻紧绷如弦。库房那些可疑的记录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与父亲下狱前那段风声鹤唳的记忆不断交织、印证。她几乎可以肯定,陆明轩与王夫人,便是那场构陷中至关重要的执行者!
但证据呢?仅凭几条语焉不详的库房出库记录,根本无法撼动他们分毫。她需要更确凿的东西,需要知道那些被领出的“古籍旧画”、“杂物旧器”究竟是什么,又流向了何处。
萧执那边也杳无音信。木珠耳坠如同石沉大海,凝香馆没有传来任何异常动静,方娘子收到耳坠后也只是如常经营,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新年饰物。
这种悬而未决的寂静,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令人窒息。
这日,沈清弦从库房回来,指尖冻得通红,周妈妈连忙递上热腾腾的姜茶。小鹊在一旁整理着她带回的、关于各院申请年节用度的初步汇总清单,嘴里絮絮叨叨:“姨娘,您看锦瑟院又要申请那么多上等的金丝炭和银霜炭,比老夫人那边还多呢!还有那些绸缎……”
沈清弦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落在清单上锦瑟院申请的一批“年节赏人用”的普通玉佩、荷包等物上,心中微微一动。王夫人称病不出,却对年节赏赐如此上心?
她端起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那颗被疑云笼罩的心。萧执的沉默,让她不得不思考另一种可能——他是否因为那徽记的警告,决定放弃她这颗棋子?或是遇到了什么更大的麻烦,无暇他顾?
若是前者,她将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若是后者,她更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想办法打破这僵局。
她放下茶盏,对周妈妈道:“妈妈,你去一趟针线房,就说我这边核对账目,见去年锦瑟院支取了一批苏杭的上等绡纱,却未见制成衣物入库,问问可知去向?语气和缓些,只说是账目对不上,例行询问。”
她要以核对账目为由,开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敏感的边界。那批绡纱或许无关紧要,但这是一个试探,试探各院的反应,也试探老夫人的底线。
周妈妈应声而去。
午后,天色又阴沉下来,细小的雪粒开始敲打窗棂。沈清弦正对着那份年节用度清单出神,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深入,苑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鹊有些惊慌的声音:“姨娘,姨娘!不好了!凝香馆的方娘子……方娘子她……”
沈清弦心头猛地一跳,倏然起身:“方娘子怎么了?”
小鹊跑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方才门房传来消息,说凝香馆那边不知怎的,和隔壁绸缎庄的人起了冲突,方娘子被推搡了一下,扭伤了脚,铺子里的货物也被砸了不少!”
冲突?扭伤?沈清弦眸光骤冷。是意外,还是……冲着她来的?因为她通过凝香馆传递了消息?
“可知为何起的冲突?”她强压下心惊,沉声问。
“听……听说是为争抢客人,口角起来,就动了手……”小鹊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