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孤舟独浆(1 / 2)

秋宴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在陆府华丽的庭院中渐渐平息,只留下杯盘狼藉与残存的脂粉香气,证明着昨夜的浮华。水榭小苑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依旧沉浸在它固有的沉寂与微妙的紧张之中。

沈清弦归来后,并未向周妈妈透露与萧执会面的详情,只含糊地说在回廊偶遇一位“故人”,得了句“稍安勿躁”的嘱咐。周妈妈虽忧心,见她神色疲惫却异常镇定,也不再多问,只默默地将那枚冰凉的青瓷药瓶用软布包好,藏于沈清弦贴身的暗袋中。

萧执的警告言犹在耳。凝香馆这条线被暂时掐断,意味着她失去了最直接的外部信息源和资金渠道。虽然萧执承诺“自有计较”水榭杀机之事,但沈清弦深知,依赖外力终非长久之计,尤其是在这瞬息万变的后宅,任何承诺都可能因局势变化而成为空谈。

她再次成了孤舟,航行于暗礁密布的水域,唯一的桨,便是她自己。

翌日,周妈妈依旧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凝香馆对账。沈清弦没有阻止,只是在她出门前,低声叮嘱:“妈妈,今日只对账,取回分红,莫要多言,尤其不要提起我。方掌柜若问起,只说我在府中一切安好,潜心养病。”

周妈妈会意,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苑内,只剩下沈清弦、小鹊与小鸠。小鹊依旧叽叽喳喳,沉浸在秋宴见闻的兴奋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哪位小姐的衣裳好看,哪位夫人出手阔绰。沈清弦耐心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

她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沉默的小鸠身上。自秋宴后,小鸠似乎更加沉寂,打扫时动作愈发一丝不苟,尤其是清理观景台附近时,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连石缝里新长的几根细弱青苔都被她用竹签仔细剔除。这种过分的“尽责”,在沈清弦看来,更像是一种焦躁不安的掩饰。

她在害怕。害怕荷塘下的秘密被发现?还是害怕王夫人那边因秋宴上未能达到预期效果而施加压力?

沈清弦不动声色,依旧每日在回廊散步,有时甚至会刻意在观景台驻足,凭栏远眺(自然是远离那危险的一侧),或是轻声与小鹊说笑。她要给小鸠,以及小鸠背后的人,制造一种错觉——她对潜在的杀机一无所知,依旧是一个被困在这方天地、只能靠一点点琐碎乐趣麻痹自己的柔弱典妾。

然而,暗地里,她的警惕已提到最高。萧执给的青瓷瓶就贴肉藏着,袖中的匕首也时刻准备着。她在等,等萧执所谓的“计较”,也在等一个能让她反客为主的契机。

午后,周妈妈从凝香馆回来了,带回了这个月的分红,比上个月又多了些许,显然方掌柜夫妇经营得愈发用心。

“姑娘,”周妈妈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困惑,“方掌柜今日……有些奇怪。对账时心不在焉,只匆匆核对了数目,便让方娘子将银钱给了老奴。老奴按您的吩咐,什么都没多说,他却主动提了一句,说……说让您‘保重身体’,还说‘铺子一切有他,让东家放心’。”

沈清弦闻言,眸光微闪。方掌柜这话,听起来是让她安心,实则透着不寻常。他定然是知晓了什么,或是受到了某种压力或警告,才会如此反常。是萧执的人接触过他?还是……其他势力?

这条线,果然变得敏感了。

就在沈清弦凝神思索之际,苑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守门婆子略带谄媚的问好声。紧接着,竟是王夫人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玉盏的声音响起:

“沈姨娘可在?夫人有请。”

王夫人?秋宴才过,她又想做什么?沈清弦与周妈妈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