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博弈初显(2 / 2)

沈清弦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声音带着后怕与委屈:“回老夫人,是……是奴婢该死。那夜腹痛如绞,实在……实在是熬不住了,又怕惊扰夫人静养,才……才斗胆让春桃出去寻了从前给奴婢看过病的大夫……奴婢知错,甘受责罚。”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王夫人冷哼一声,插嘴道:“母亲,您听听!府里自有规矩,她这般擅自行动,分明是没把规矩放在眼里!依儿媳看,此风断不可长!”

老夫人并未理会王夫人,目光依旧落在沈清弦手腕和脖颈处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痕上,沉默了片刻,才道:“你那旧疾,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一身的伤……当真如你所说,是遭了拍花党?”

来了!正戏开场!

沈清弦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决定她能否在陆府立足、乃至能否借助老夫人之势的关键时刻。她不能全盘撒谎,但也绝不能说出真相。她需要半真半假,引导老夫人的思路。

她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又强忍着不让它落下,那强作镇定的模样更显可怜。“奴婢不敢欺瞒老夫人,”她声音哽咽,“那拍花党之事,句句属实。只是……只是奴婢被囚禁之时,曾隐约听到看守之人醉酒后提及……提及‘上头有令’、‘不能留活口’……奴婢当时只当是吓唬,拼死逃出后,细细想来,却觉心惊……奴婢家道中落,与人无冤无仇,为何……为何会有人要置奴婢于死地?除非……除非是因为奴婢的父亲……”

她恰到好处地停下,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沈家冤案,京城皆知。将遇袭之事隐隐指向沈家旧案,既能解释她为何被“特殊对待”,又能触动老夫人可能存在的、对朝局变幻的敏感。

果然,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深邃了几分。王夫人也是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沈清弦会扯出这桩陈年旧案。

“沈家……”老夫人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变得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恢复清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既回了府,便是陆府的人,安分守己,谨言慎行,自有你的容身之处。”

她顿了顿,看向王夫人:“王氏,沈氏身子还未好利索,一直禁足在偏房也不是办法。西院后头那处临着荷塘的‘水榭小苑’不是还空着吗?让她搬过去将养吧,拨两个稳妥的小丫头过去伺候。一应份例,按姨娘的规矩来。”

王夫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母亲!那水榭小苑……”

“怎么?”老夫人淡淡打断她,“我还没老糊涂,连安排个住处都做不得主了?”

王夫人噎住,敢怒不敢言,只得狠狠瞪了沈清弦一眼,咬牙应道:“是,儿媳遵命。”

从松鹤堂出来,雨已停歇,天际露出一线微光。沈清弦在周妈妈搀扶下,慢慢走回西院,背后是王夫人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赢了第一局。老夫人的安排,意义非凡。从阴暗的偏房搬到临水的“水榭小苑”,恢复姨娘份例,拨给丫鬟,这不仅仅是居住条件的改善,更是一种姿态,一种默认的庇护。老夫人用行动告诉全府,这个“逃妾”归来、一身是伤的沈姨娘,她保下了。至少在明面上,王夫人短期内不敢再肆意妄为。

而老夫人最后那句“安分守己,谨言慎行”,既是告诫,也暗含深意——她需要看到沈清弦的“价值”,看到她的“安分”能带来什么,或者,避免什么。

回到偏房,春桃早已得知消息,看着沈清弦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莫测高深的敬畏。

沈清弦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开始收拾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她知道,搬去水榭小苑,并非高枕无忧,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更为复杂、也更具机会的战场。王夫人的敌意不会消失,只会隐藏得更深。而老夫人这座靠山,也并非坚不可摧,需要她小心翼翼地维系与利用。

但无论如何,她终于撬动了陆府后院的格局,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方小小的、可以喘息并暗中布局的天地。东风雨至,她借势而起,下一步,便是要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立足之地,变成她复仇之路上的坚实堡垒。

窗外的荷塘在雨后的微风中泛起涟漪,沈清弦的目光穿过狭窄的窗口,望向那方逐渐开阔的天空,眼神沉静而坚定。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