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了三日,将陆府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阴霾之中。沈清弦倚在窗边,看着檐下汇成细线的雨水,滴滴答答,敲在青石板上,也敲在她沉寂的心湖。那日书库秘闻带来的惊涛骇浪,已被她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冷静的决心。
深渊虽可怖,但既已窥见其形,便有了探寻的方向。她不能坐等敌人出招,必须主动出击,在那庞大的黑暗网络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支点。
赵大家的这条线,变得愈发重要。
这日午后,雨势稍歇,周妈妈从外面回来,带回了赵大家递来的最新消息。这一次,不再是实物,而是几句看似寻常的家常口信,经由周妈妈转述。
“姑娘,赵大家的让老奴跟您说,她娘家兄弟前几日在西市瞧见一桩稀罕事,柳家常来往的那支西域胡商队,好像在悄悄处理一批受潮的皮货,价格压得极低,像是急着脱手。还有……”周妈妈压低声音,“她还听采买上其他人闲聊,说三皇子府上最近采买的香料里,混入了几味不常见的西域药材,量不大,但管事特意嘱咐要分开包装,仔细着呢。”
受潮的皮货?急着脱手?不常见的西域药材?
沈清弦捻着丝线的手指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王伯提供的关于“赤焰阎罗”的特性中,赫然便有“畏潮”二字!胡商急于处理受潮皮货,是否只是巧合?还是说,那批“皮货”里,藏着不能见光的东西,因雨水而出现了问题?
而三皇子府采购的西域药材……“赤焰阎罗”乃是秘毒,炼制必然需要特殊材料。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线索依然破碎,却仿佛暗夜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指明了可能的方向。
“妈妈,”沈清弦放下针线,语气平静无波,“你下次见到赵大家的,替我谢谢她。就说……她娘家兄弟若得空,不妨多留意一下那批皮货最终流向了何处,也不必刻意打听,顺耳听到些什么就好。至于三皇子府采买药材的事,让她务必忘了,再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她不能直接让赵大家去探查三皇子府,那太危险,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但通过胡商皮货这条线,或许能迂回地接近真相。
周妈妈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应下。
打发了周妈妈,沈清弦走到那盆兰草前。经过雨水的滋润,兰草的叶片愈发青翠欲滴。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叶尖。
力量……她需要更多、更直接的力量。赵大家的渠道只能传递市井消息,难以触及核心。王伯那边风险太高,不能频繁联系。那么,她还能借助谁?
陆明轩?
不,他心思深沉,利益至上,目前只是因柳依依之事对她有所留意,远非可以倚仗的盟友,甚至可能是需要警惕的对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重重屋宇,望向那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萧执。
那个前世唯一为她父亲说过话的异姓王。他手握重兵,与皇室关系微妙,与三皇子并非一路人。他,会不会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蔓延。但如何接近他?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典妾,与权倾朝野的王爷,简直是云泥之别。
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引起他注意,却又不会暴露自身的契机。
她沉吟片刻,重新坐回桌边,铺开一张粗糙的宣纸。她没有写字,而是拿起炭笔,凭借着记忆,开始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