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熟悉的陋室,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沈清弦强装的镇定如同潮水般退去,背靠着门板,才惊觉内衫已被冷汗浸透。佛堂的檀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与书库陈腐的灰尘味、王伯话语中带来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让她一阵阵发冷。
摩尼教秘毒……消亡的古教分支……朝堂势力……三皇子……
王伯透露的信息,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投入她原本以为只是后宅私怨的浅滩,瞬间掀起了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她父亲的冤案,沈家的血仇,背后竟牵扯着如此庞大而黑暗的旋涡!柳依依,果然只是一枚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甚至可能是一枚被利用而不自知的棋子!
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从地砖传来,却远不及心中的寒意。复仇的目标,从清晰的两个人,骤然变得模糊而庞大,仿佛面对着一头盘踞在黑暗中的、不知其形的巨兽。
“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在佛堂受了凉?”周妈妈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担忧地上前搀扶。
沈清弦借力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事,只是……只是观摩观音衣饰,心有所感,一时有些出神。”她不能将真实情绪泄露分毫,那会害死所有人。
她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翻腾的心绪。
她必须冷静。恐惧和茫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知道了敌人远比想象中强大,那么她的策略就必须做出调整。
王伯的警告言犹在耳:“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她重生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在这条布满荆棘和陷阱的路上走下去,要么复仇成功,要么粉身碎骨。
她摸了摸袖袋,那张粗纸还在,带着王伯指尖的温度和沉重的秘密。她不能现在查看,周妈妈还在身边。
“妈妈,我有些累了,想歇息片刻。你在外间守着,莫让人来打扰。”她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切,规划下一步。
周妈妈不疑有他,连忙应下,替她放下床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帐幔垂下,隔绝出一方狭小的黑暗。沈清弦这才敢将那张粗纸取出,借着帐外透进的微弱光线,迫不及待地展开。
纸张粗糙,上面的墨迹是用水炭之类的东西匆忙画就的,线条歪斜,却清晰地勾勒出几个符号的变体。与她记忆中那黑色碎片上的符号相比,这些变体或更繁复,或更简练,但核心的那种扭曲盘绕、带着诡秘美感的特质却一脉相承。王伯在一旁用极小的字标注了猜测的可能含义:“火”、“暗”、“蚀”、“祭”……
而在纸张下方,则写着几行关于“赤焰阎罗”的零碎信息:“性烈,畏潮,遇水汽色泽转暗红……燃之有异香,甜腻刺鼻……残渣触草木,三日枯黄……”
沈清弦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着,将这些信息牢牢刻印在脑海里。尤其是“畏潮”、“遇水汽色泽转暗红”以及“残渣触草木,三日枯黄”这几条,让她心中微微一动。这似乎是这种剧毒为数不多的、可以被观察到的弱点或特征。
看完之后,她不敢有任何耽搁,将纸张凑到床边矮几上的油灯火焰上。火苗舔舐着粗糙的纸面,迅速将其吞噬,化作一小撮灰烬,又被她小心地碾碎,混入窗台花盆的泥土之中,彻底湮灭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