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雨再次按下了那个冰冷的呼叫铃,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在考验着她的耐心和勇气。
门滑开,出现的依旧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那个冷峻的西装男,像一尊移动的雕塑。
戚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经质:“我需要纸笔。长时间的独处和压力让我的思维很混乱,我需要通过书写来整理关于梦境的细节,可能会有新的发现。”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适,“另外,房间太闷了,空气不流通,让我头晕,能否改善一下通风?”
她要更多的纸笔,这是未来任何可能的信息传递的基础,哪怕希望渺茫。
而通风的要求,则是一个试探性的气球,旨在观察这个地下堡垒的运行规则和对方的反应。
西装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像是在扫描一件物品,然后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声音平淡无波:“要求已记录。我会汇报。纸笔可以给你。”没有疑问,没有解释,只有程式化的回应。
很快,一叠雪白的A4纸和几支最普通的黑色中性笔被送了进来,放在桌上。
至于通风问题,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戚雨并不气馁。她拿起笔,指尖感受到塑料笔杆的冰凉。她不再试图撰写逻辑严谨的报告,而是放任手腕移动,在纸上进行一种近乎意识流的书写。
文字变得碎片化,夹杂着潦草的线条、无意义的几何图形、甚至一些她自己才懂的缩写和代号这既是她与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对话的方式,也是留给那个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内部接应者的密语,如果他有办法看到这些的话。
她写道。
又梦到了那片林子。
树影像鬼爪伸过来。
闻到一股奇怪的甜味,像腐烂的花混合着消毒水令人作呕。
还听到一种规律的嗡嗡声,很低沉,像是从地底传来,一直在响,一直在响。
她刻意将现实中感知到的“震动”和“气味”模糊地编织进梦境的描述里,这是一种隐晦的记录,也是一次大胆的试探,她想看看,这些掺杂了真实感受的细节,是否会触动监视者敏感的神经,让他们露出破绽。
日子在高度紧张和压抑的期待中缓慢流逝。戚雨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无限拉伸的弦,濒临断裂的边缘。
她对那无处不在的低频震动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依稀分辨出其强度偶尔的起伏和节奏微妙的变奏,仿佛在倾听这座地下巨兽沉重而不稳的心跳。
某个时刻,那震动声陡然变得急促、密集,甚至夹杂了几声闷响,仿佛什么重物倒下或管道承受了过量压力。
紧接着,走廊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不再是平时那种规律巡视的节奏,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被距离和厚重门板过滤后依然能听出的压抑呼喊和争吵声,断断续续地通过通风口传来。
出什么事了?!
实验室事故?
内部冲突?
还是外部入侵?
她瞬间从床上弹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警戒状态,屏住呼吸,耳朵紧紧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一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平衡被打破了,变故正在发生!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绝对异常的脆响从门锁位置传来!那绝不是平日平滑的电子解锁声,更像是某种金属部件被强行破坏或短路时发出的故障音!
下一秒,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门口站着的,却不是往日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而是一个穿着同样深色制服、但神色惊惶失措、年轻许多的男子。
他额角带着一道新鲜的血痕,呼吸急促,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最终落在戚雨身上,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恐惧、决绝和一丝短暂的同情。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极力传达什么,但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气音短促到极致的话:“跟着红色指示灯快!”
话音未落,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猛地将房门彻底撞开,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昏暗混乱的走廊,身影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几乎与他脚步声同时
“嗡——噗——”
整个走廊的照明系统像是濒死的巨兽般发出一声哀鸣,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墙壁下方那些紧急备用的红色箭头指示灯骤然亮起,散发出微弱、诡异、不祥的血色光芒,如同一条条蜿蜒指向未知深渊的路径!
刺耳欲聋的警报声此刻才如同迟来的丧钟,尖锐地咆哮起来,疯狂撕裂地底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