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有教无类(1 / 2)

一个刚刚从山打根外派多年归来的红旗帮老兄弟陈老七,带着他那在龙牙港出生的、年仅五岁的孙子,走在龙牙港那宽阔得足以让八匹马并排通过的“海鹰大道”之上。

才三年没有回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和三年前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爷爷,”小孙子指着街道两旁那一排排高达三层、风格各异的建筑,奶声奶气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比广州府还气派!”

陈老七眼眶湿润了。他看到了。街道不再是泥泞的土路,而是用凤鸣城运来的花岗岩,铺就的平整石板路!

路面之下,是卡尔·施密特亲自设计的、复杂而高效的地下排污系统!龙牙港,成了整个南洋第一座在暴雨季节,也不会积水的文明之城!

建筑大气而整齐,居民区是一排排规划统一的、融合了“南洋吊脚楼”(防潮)与“广东镬耳屋”(防火)风格的青砖大院!

码头之上,数台在这几年开始应用的“蒸汽起重机”,正发出震天的轰鸣!将数千斤重的货物,轻而易举地,吊上了那些悬挂着英国米字旗、华商总会龙纹旗、暹罗白象旗的巨型商船!

陈老七还记得,当年他们几十个兄弟,喊着号子,冒着被砸断腿的风险,才能将一门小炮抬上船。而现在那台钢铁怪兽,吊起一尊千斤重的岸防炮,竟如同探囊取物。

“手工艺作坊街”成了整个龙牙港最繁华的地方。

陈老七拉着孙子,看花了眼。

一个来自德意志的钟表匠,正和一个来自印度的纺织工匠,激烈地争论着“齿轮”和“纺锤”的结构优劣。

一个大清来的丝绸商,正与一个阿拉伯的香料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着拉斐特从山打根运来的“苦药水”(咖啡),讨价还价。

“看,阿七!”一个红旗帮出身的老伙计,如今是“鱼露工坊”的老板,他热情地递过一碗刚酿出的鱼露,“尝尝!这可是要卖到暹罗皇宫的贡品!比你那船大米值钱多了!”

大量的各国人员,带来了不同的文化和技术,在这座城市里奇妙地融合。

“爷爷,”小孙子拉了拉陈老七的衣角,指着不同的方向,好奇地问道,“那个漂亮的红房子,是什么?”

“那是‘天后宫’(妈祖庙)。”陈老七笑着说,“是咱们福建人和广东人捐钱盖的。”

“那……那个白色的、圆顶的呢?”

“那是‘清真寺’,”陈老七的声音充满了自豪,“是马来兄弟和阿拉伯商人祈祷的地方。”

“那山坡上,还有一个尖顶的石头房子……”

“哈哈!那是‘基督教堂’!是英国公主和马罗船长手下那些西洋兵去的。”

小孙子迷惑了:“爷爷,我们到底该拜哪一个神仙啊?”

陈老七闻言,放声大笑。他蹲下身,将小孙子高高举起,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好孙儿!你给我记住了!”

“在咱们龙牙港!总长大人定下了铁的规矩!”

“我们这里,没有‘国教’!只有‘联盟法典’!”

“你可以去拜妈祖,他可以去拜真主,西洋人可以去拜上帝。”

“但是!”

“只要站在了这片土地上!”

“你,就必须遵守联盟的法律!”

“在这里,法律,比神仙还要大!”

“走!爷爷带你去看你将来要上学的地方!”陈老七背着他的孙子,汇入了那熙熙攘攘的、由不同肤色、不同信仰的人们组成的繁华人流。

他们的前方,是联盟刚刚建成的、最大的“世俗化学堂”艾萨拉第二公学。(艾萨拉第一公学在首都安缦)。在那里,汉人、马来人、达雅克人、伊班人乃至西洋人的孩子,都将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汉语、数学、以及“忠于联盟”的课程。

透过贝壳窗,陈老七和他的孙子看到了一幅令人动容的画面:前排,一个梳着冲天辫的汉家稚童,正拿着一支炭笔,在一个皮肤黝黑、脖子上挂着贝壳项链的巴瑶族少年的草纸上,认真地纠正着一个算术公式。而在后排,一个金发碧眼的荷兰裔孤儿,正和一个头上插着犀鸟羽毛的伊班族女孩,合力将一张婆罗洲地图挂上墙壁。

“这就是‘公学’。”爷孙俩停下脚步,看着这幅画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是我们联盟未来的基石。”

艾萨拉联盟的教育体系,源自我三四年前结合了后世经验和当下国情,和周博望、优素福、玛丽夫人制定而成。

第一级是公学,属于启蒙,凡联盟治下,年满六岁的孩童,无论男女,无论贵贱,必须入学。这是义务,也是权利。在这六年里,他们不分专业,只学基础。

公学所教授的语言是统一推行‘艾萨拉官方语言’,以英语为基础,汉语和马来语是第二、第三官府语言。任何一名学生必须掌握其中的两种。这是消弭族群隔阂的唯一工具。

开设的学科还有算术与格物,不仅要会算账,更要懂得‘格物致知’(基础物理与自然科学)。让学生们知道,雷电不是神的怒火,洪水是可以被计算和驯服的。

律法与忠诚,《艾萨拉法典》简读本,是必修课。我们要从小告诉他们,忠于联盟,遵守契约,而非盲从于部落的族长或旧日的苏丹。

接下来还有健体与音乐,强健其体魄,陶冶其情操。我们要的不是只会读死书的腐儒,而是能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的健全公民。”

学生在完成六年的学业后,就进入第二级,学院。公学毕业后,经过考核,优异者将进入为期四年的‘学院’。

学院,是分科的开始。相当于培养‘专才’的地方。”

工科:跟随卡尔和宋威,学习机械、造船、水利。未来的工程师,将从这里诞生。”

理科(主要是化学与医学):“张素琴总管的‘医护营’和定东城的‘炼金坊’,需要大量的后备军。他们将在这里学习如何提炼金鸡纳霜,如何制造更猛烈的火药。”

文科(法学、哲学与伦理):未来的法官、行政官、外交官,将在这里,研读历史,辩论伦理,学习如何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

远处那座刚刚奠基、规模宏大、旨在对标欧洲顶尖学府的“龙牙港大学”。

这是整个教育体系金字塔的塔尖。四年制的大学。它是为那些真正的天才、那些足以改变时代的‘大师’准备的殿堂。

虽然现在,联盟还缺乏足够的师资,学生也不算多(大多是周博望和卡尔的亲传弟子,以及一些从大清和南洋各地慕名而来的落魄书生、青年才俊)。但安缦大学,龙牙港大学,山打根皇家炮兵学院这些名字,终有一天,会响彻七海。”

安缦的安缦大学,今日格外热闹。

它向所有通过“公考”的优秀青年敞开大门。

我站在二楼的回廊上,静静地听着楼下大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

没有“天地君亲师”的陈词滥调,也没有“三纲五常”的腐朽教条。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但这枷锁,非由天定,亦非由王赐,而是由我们每个人,为了共同的生存与福祉,自愿缔结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