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谁,体谅过她一分一毫?
她今日原本强撑着起来,甚至打算虚与委蛇,假意顺从,向母亲“认错反省”,以求换取几日相对的宽松,伺机寻找逃脱的可能。
但她不过才说了几句,母亲便如此作态,再提及碧珠,母亲更是往她心窝子里戳。
她知道以母亲的性格,碧珠绝不会死得如此痛快,此时必然还活着,可母亲偏偏说她死了,还说是自己害死的。
她发现她总也没办法与自己的母亲好好说话。
这么些年来,她不是与母亲客气得如同陌生人,便是被动地承受母亲歇斯底里地指责。
母亲真的很了解自己,她知道刀子戳在哪里最痛。
就像今日。
她受不了母亲的刻意挑衅,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挟,却换来了母亲这么一通话。
此刻,她听着母亲这番诛心之言,看着被下人严密护拥、眼神冰冷含恨的母亲,以及周围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护院……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
荒谬又可笑。
连将她带到这世上的人,都对她报以如此深刻的敌意和厌恶。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重重高墙,她逃得出去吗?即便逃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又会比这里更好吗?
她原本也是有后手的,她之前救了个倒夜香的婆子,也关照过几个下人。
谢家聘的马倌吴大家里相依为命的老娘病重,走投无路之下的他起了歪心思,也想过要不要勾连外人,将谢府的草料换了次等的。
可谢竹茹提前发现了他的不易,说他的马养得极好,赏了他三两银子——刚好够老娘的药钱。
倒夜香的赵婆子向来被人瞧不起,她的身上总是萦绕着难闻的气味,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这本也没什么,只是有一日她路过香姨娘的院子,却被人押住,硬说她偷了姨娘的金镯子,她百口莫辩,周围围满了人,却没人愿意听她说话。
一个倒夜香的婆子罢了,无人看她,无人听她,无人问她,哪怕被打死了,也不过是一张草席卷了出去,除了自家的小囡,还有谁记得呢?
就在赵婆子已经认命的时候,谢竹茹看见了她。
其实不止这些人的。
还有芸姨娘院里头的翠香、裕哥儿身边淘汰下来的那个最瘦弱的小厮……
谢竹茹这个谢府小姐,也许是为了偿还之前欠了那么些个碧珠和丹玉的罪,总是背着人悄悄关照活得最难堪的那些下人。
他们知道她的为难,愿意帮她逃出生天。
他们多数不过是三四等的下人、是无人在意的野草,不过得了她随手为之的恩情,便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自己于水火。
可她逃出去之后呢?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于是谢竹茹垂下眼眸,将手中的碎瓷更握紧了几分。
或许……母亲说得对。
死了,反倒干净。
也省得……再碍任何人的眼、再牵连任何人。
谢康年发觉不对,目眦欲裂,大喊了一声“竹茹!”便要扑上前去,然而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人影闪过,那人扣住了谢竹茹的手腕,谢竹茹手一松,那瓷片就这么掉了下来。
“真是……造孽!”
那人这么低低说了一句,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谁!!”
“来人啊!”
“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