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苑,内室。
苏凌月站在梳妆台前。那面冰冷的铜镜里,映出的不再是那个戴着平凡面具的“影十二”,而是一张苍白如纸,却难掩风骨的脸。
她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正紧紧握着两样东西。
一块是皇帝亲赐的“金鹰令牌”。
一块是藏在锦囊里,母亲柳氏留下的“当票”。
“……替他们‘重审’一下,这桩……‘后宫旧案’。”
她方才那句冰冷的话,仿佛还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月儿,你疯了!”
苏战那高大的身影再也无法保持“影子”的沉默。他猛地摘下了那张憋闷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刚毅却满是惊恐的脸。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那双虎目死死地瞪着她手中的令牌,“‘重审旧案’?你怎么审?你拿着这块令牌,独自一人闯进皇宫,去凤仪宫和宸妃的寝殿里翻箱倒柜吗?”
“那不是‘钥匙’!”苏战的声音因愤怒而压得极低,“那是‘催命符’!”
“你忘了院子外面是什么人了吗?”他指着门口,“那是父皇的黑甲卫!是‘监视’!是‘囚笼’!”
“你以为父皇为何要‘恩赐’你这块令牌?他就是在等你!等你这个‘功高盖主’的‘苏神医’,等你这个‘民心所向’的‘苏家遗孤’,犯下一个‘大逆不道’的错!”
“你敢用这块令牌去查后宫旧案,你就是‘巫蛊’,是‘干政’!他会毫不犹豫地,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将你这个‘苏家最后的火种’……彻底扑灭!”
苏战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苏凌月的心上。
她何尝……不知道?
她的手缓缓垂下。
苏战说得对。
她赢了民心,却也彻底成了皇帝的“眼中钉”。皇帝给了她“恩赐”,也给了她最严密的“监视”。
她被困死在了这座“太保府”里。
她有“钥匙”,却根本碰不到那把锁。
她所有的“东风”,她所有的“反扑”,在皇帝这招“明赏暗囚”的帝王心术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赵辰……」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脸。
「你……也在等吗?」
「等我……再次向你低头?」
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之中,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与这府中死寂格格不入的……骚动。
不是百姓的跪拜,也不是黑甲卫的换防。
而是一阵……尖利的、属于宫中内侍的呵斥声!
“放肆!”
“太子殿下驾临!尔等黑甲卫,也敢阻拦?!”
苏凌月和苏战的瞳孔猛地一缩!
赵辰?!
他怎么会来?!
“月儿!”苏战瞬间绷紧了身体,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面具。
“不必了。”苏凌月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冰冷,“他不是来见‘影十一’的。他是来……见‘苏神医’的。”
她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那身单薄的孝服,就是她此刻唯一的“甲胄”。
……
镇国将军府,正厅。
气氛,冰冷得几乎要凝结成霜。
那两名皇帝亲派的黑甲卫统领,如同两尊铁塔,手中长戟交叉,死死地拦在了正厅门口。
而在他们面前,小安子正捏着兰花指,那张谦卑的脸上满是“狐假虎威”的怒意。
“二位统领,咱家再说一遍。”小安子尖声道,“陛下‘龙体’违和,忧思成疾。特命……同样‘病’着的太子殿下,代天子……前来‘探望’、‘安抚’,为大夏朝廷立下‘泼天功劳’的‘苏神医’!”
“这……”黑甲卫统领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沉闷而又僵硬,“统领只奉陛下密令,苏府……任何人不得探视!”
“‘任何人’?”小安子笑了,那笑声刺耳,“这‘任何人’里,也包括……太子殿下吗?”
“还是说,”小安子猛地上前一步,那双精明的眼睛死死地锁着统领的面罩,“……统领大人是觉得,陛下‘病’了,这宫中……便轮到你们‘黑甲卫’……来‘做主’了?!”
“你!”统领被这顶“谋逆”的大帽子骇得猛地后退一步。
“咳……咳咳……”
就在这时,那顶停在院中的、朴素的青布软轿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咳嗽声。
轿帘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缓缓掀开。
赵辰依旧披着那件雪白的貂裘,他那张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脸,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愈发脆弱。
“……小安子。”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不得……对统领无礼。”
他艰难地喘息着,看向那两名黑甲卫,那双病弱的眸子里,满是“温和”与“歉意”。
“二位统领……忠于职守,本宫……佩服。”
“只是……”他又是一阵猛咳,“……‘苏神医’她……她毕竟是本宫‘请’出山的,如今……她‘病’倒了,本宫……于心不忍啊。”
他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锦盒。
“这是……父皇昨日才刚赏赐给本宫的……‘千年参王’。”
“父皇‘病’了,用不上。本宫……也‘病’着,更用不上。”
“思来想去,”他“虚弱”地笑了笑,“……这天下,怕是也只有‘苏神医’,才配得上此物了。”
“这……是父皇的‘恩典’。也是本宫……代父皇,送来的‘体恤’。”
“二位统领……”
“……难道,连父皇的‘恩典’和‘体恤’……”
“……也要一并……拦在门外吗?”
那两名黑甲卫统领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