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如同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东宫书房这间小小的密室里。
“……即刻,一同启程!”
“轰隆——”
苏战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墙壁。
苏凌月的心,则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那张因愤怒和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所有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部褪去,只剩下一片比赵辰更苍白、更病态的死灰。
“呵……”她发出了一声破碎的、自嘲的低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
笑得那般疯狂,那般凄厉。笑得她那刚刚才开始愈合的肩胛骨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浸透了中衣,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月儿!”苏战被她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好一个……‘戴罪立功’。”
“好一个……‘监军’。”
苏凌月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眸子,越过了苏战,越过了那扇紧闭的石门,仿佛看穿了这重重宫墙,直直地刺向了皇宫最深处——那个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天底下最冷酷的棋手。
她全明白了。
皇帝,根本没有被赵辰“蒙蔽”。
皇帝,也根本没有“饶恕”苏家。
这道圣旨,不是“生路”。
这是皇帝布下的、一个更精妙、更残忍的……“死局”!
他用“西凉来犯”这个天赐的良机,将所有的“棋子”一网打尽,逼到了他想要的棋盘之上!
「其一,试探。」
他试探苏威。他将这个“罪臣”重新推上帅位,就是要看他苏威,究竟是会为了“活命”而感恩戴德,还是会为了“军权”而心生怨怼。
「其二,灭口。」
“若胜,既往不咎。若败,满门抄斩。”
好一个“既往不咎”!好一个“满门抄斩”!
苏凌月的心在滴血。她知道,无论胜败,苏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若败了,那便是坐实了“苏家谋逆、里通外敌”的滔天大罪,苏家将永世不得翻身!
若胜了……一个能从“断粮绝饷、主帅被囚”的绝境中逆天翻盘的苏威,一个依旧能掌控数十万虎狼之师的“军魂”,对皇权而言,只会是比“谋逆”更可怕的威胁!
届时,等待父亲的,依旧是一杯“病逝”的毒酒!
「其三,制衡。」
也是最毒的一招。
“太子监军。”
皇帝这是在做什么?他是在用他那个“病入膏肓”的亲儿子,去“监视”一个“戴罪立功”的镇国将军!
他将两头最凶猛的、他最忌惮的“老虎”,一并赶出了京城,赶到了那片冰天雪地的、最残酷的“绞肉机”里!
他要让他们……斗!
让他们在边关,在西凉铁骑的面前,斗个你死我活!
无论谁死,谁伤,他这个天子……都是最后的赢家!
“父皇……他……他竟想让你也死在边关!”苏战也终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他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瞪着赵辰。
赵辰没有说话。
他依旧站在那幅西北舆图前,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收敛。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那修长的、苍白的手指,轻轻地、一寸寸地,抚过了舆图上“雁门关”那三个字。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苏凌月看清了。
那不是因为“病弱”,而是因为……极致的、被压抑的愤怒。
他也被算计了。
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棋手”,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他父亲那张“天罗地网”。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