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微微颔首,声音沙哑:“陈先生所言极是。玉玺乃招祸之物,得之未必是福。孙文台性情刚烈,骤得重宝,恐生骄狂之心,其祸不远矣。陛下已握大义名分,何须此死物证明?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吕布听着两位谋士的分析,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想起记忆中那个平行时空里孙坚的命运,以及这方玉玺最终引发的无数纷争,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你们说得对。”吕布缓缓开口,“玉玺再好,也不过是一块石头。真正的天命,在兵马钱粮,在民心向背,在庙堂筹算。孙坚……让他去捧着那块烫手山芋吧。传令下去,我军暂驻江陵,休整士卒,安抚流民,督造战船。同时,以朝廷名义,发一道嘉奖诏书给孙坚,赞其收复洛阳之功,至于玉玺……只字不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另外,让糜氏的人,把‘孙坚在洛阳得传国玉玺’这个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寿春的袁术知道。记住,要做得干净,如同春风化雨,了无痕迹。”
陈杉与贾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主公此计,不仅置身事外,更是要将祸水东引,让本就关系微妙的袁术与孙坚之间,埋下一根致命的毒刺。袁术的野心,天下皆知。
“臣,遵旨。”
***
消息的传播,比吕布预想的还要快。
数日之后,寿春,仲氏皇帝的伪皇宫内。
袁术捏着那份来自隐秘渠道的密报,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反复看了三遍,猛地将绢帛拍在案上,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交织着震惊、狂怒和难以言喻的嫉妒。
“孙坚!孙文台!一介武夫,匹夫之勇!何德何能,竟得传国玉玺!”他低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朕乃仲家皇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天命当归于我!玉玺……玉玺合该为朕所有!”
他猛地站起,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野兽。殿内侍立的阎象、杨弘等臣子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孙坚现在何处?”袁术猛地停步,厉声问道。
“回陛下,据探报,孙坚已离开洛阳,正率部沿汝水南下,似有返回江东之意。”杨弘小心翼翼地回答。
“返回江东?他想带着玉玺回江东?”袁术眼中寒光闪烁,“休想!传朕旨意,令桥蕤率兵一万,即刻北上,于汝南一带‘接应’孙将军!告诉他,务必‘请’孙将军来寿春一叙!若孙坚不从……”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殿中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杀意。
阎象忍不住开口:“陛下,孙坚骁勇,其部下亦多猛将,强行动手,恐……”
“朕自有分寸!”袁术不耐烦地打断他,“玉玺,必须拿到手!有了它,朕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看天下还有何人敢质疑朕!”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持玉玺,登临绝顶,四方诸侯匍匐跪拜的景象。那方冰冷的玉石,在他心中点燃了无法熄灭的贪婪火焰。
***
长江之上,孙坚站在船头,眺望着南岸隐隐青山。江风拂面,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一丝凝重。玉玺贴身收藏,那沉甸甸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拥有的东西,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风险。
他下令船队加速,必须尽快赶回江东,那里才是他的根基所在。然而,前方探路的小舟却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袁术部将桥蕤,已率重兵陈列于汝南边界,说是奉旨“劳军”,但其军容严整,隐隐有阻断去路之势。
孙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消息,终究是走漏了。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硬物,眼神变得锐利如鹰。前有袁术拦路,后方吕布虎视眈眈,这方传国玉玺,究竟是助他腾飞的天梯,还是将他拖入万丈深渊的枷锁?
江流浩荡,波涛暗涌。一场因玉玺而起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远在江陵的吕布,此刻正专注于整军经武,仿佛对即将到来的纷争毫不知情。唯有最敏锐的观察者,才能从他偶尔投向东南方向的目光中,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洞悉一切的冷芒。
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只待它开花结果,将这乱世的浑水,搅得更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