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库府，可还安好？”吕布问。
邓义头也不敢抬：“回陛下，府库充盈，粮草、军械、图册…皆完好无损，等候陛下清点。”
“很好。”吕布语气依旧平淡，“尔等既识时务，朕便准你等仍领原职，安抚百姓，清点账目，不得有误。”
“谢陛下隆恩！”邓义等人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吕布不再理会他们，催动赤兔马，在一众精锐狼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江陵城门。城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闭，将城外的一切隔绝。
***
枯树林里，刘备听着斥候带着哭腔的禀报，身体晃了一下，若非关羽及时扶住，几乎栽倒。
最后的希望，像风中残烛，熄灭了。
江陵，那座他寄予全部厚望的坚城，那足以支撑他东山再起的钱粮根基，就这么兵不血刃地，落入了吕布之手。他甚至能想象出吕布兵不血刃入城时，那冷漠而睥睨的眼神。
“吕布…吕布…”刘备喃喃低语，这两个字此刻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
“大哥，怎么办？”关羽的声音低沉，凤目中满是血丝，连日断后血战，即便勇武如他，也显出了疲态。
诸葛亮轻摇羽扇，面色凝重，但眼神依旧冷静：“主公，江陵已失，荆北再无立足之地。为今之计，唯有东走江夏。刘琦公子驻守江夏，素与主公亲厚，且江夏倚靠长江，水军尚存，可与孙权互为唇齿，尚有一线生机。”
“去江夏？那岂不是离吕布更远？俺看不如拼了！”张飞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三弟！”刘备按住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惶恐、疲惫、期盼的脸。有追随他多年的老兵，有从徐州就跟着他的部属，更多的是因为信任他“仁德”之名而拖家带口跟随的荆襄百姓。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雨后的潮湿，血腥，还有绝望的味道。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片刻的恍惚和软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
“云长，整顿还能作战的兵马，清点剩余粮草。”
“翼德，好生养伤，不得妄动！”
“宪和、公佑，安抚百姓，告诉他们…愿意随备去江夏的，刘备…绝不抛弃！不愿者，可自寻生路，绝不强留。”
命令一条条发出，混乱的队伍似乎找到了一丝主心骨，开始艰难地重新整合。
但现实残酷得让人心寒。清点结果，能战之兵不足两千，且大半带伤。粮草仅够三日之需。而从这里到江夏，不仅要穿越吕布骑兵的威胁，还要横渡汉水，路途遥远，艰险莫测。
“主公，追兵又动了！”了望的士卒发出警告。
北面，吕布大营的方向，烟尘再起。显然，吕布在轻松拿下江陵后，并不打算放过他这个心腹之患。更多的狼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开始向这片枯树林合围。
“走！立刻出发！”刘备翻身上马，的卢马似乎也感到了主人的急迫，焦躁地刨着蹄子。
残军再次开拔，如同受伤的巨兽，拖着沉重的步伐，转向东南。队伍最后，关羽率领为数不多的骑兵，构筑起单薄的防线，他的青龙刀在昏暗的天光下，凝着一层水汽，也凝着一层决死的寒光。
刘备最后一次回头，望向江陵的方向。那座城池的轮廓早已看不见，但他知道，它已经成了吕布掌中之物。他失去了荆州，失去了根基，如同无根漂萍。
前路是茫茫的江汉平原，和更加不可知的未来。他攥紧缰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江陵的陷落，不仅是一座城的易主，更是斩断了他刘备在荆州所有的念想。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将浸满泥泞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