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林轩的意识深处,他对外界的危机一无所知。
他转过身,看到了那个记忆中总是乐呵呵的王大姨,然后用一种同样稚嫩、却无比流利的方言回应道:
“诶,行哎姨,你也早点回去吧,看着点道昂!”
(诶,好的阿姨,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这土得掉渣的方言,从他嘴里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自从长大后去了城市,他有多久……没有用家乡话,和人这样聊过天了呢?
和王大姨告别后,林轩没有丝毫犹豫,迈开两条小短腿,顺着那条刻在灵魂里、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黄土路,朝着村子里那个最矮、最破,但却总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门楼跑去。
那是他姥姥的家。
他的脚步很轻快,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林轩迈着小短腿,熟练地踏进了那个熟悉的、有些破旧的门楼。
刚一进院子,他就听见右手边那间用来招待客人的屋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有一个小孩子的笑声,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带着惊奇和喜悦的乐呵声。
“大娘诶,恁刚桌神咧!就这么叫叫,记俺孙子叫回来咧!上那医院,怎么桌都治不了哎!”
(大娘啊,您刚才真是神了!就这么喊了几声,就把我孙子的魂叫回来了!去那医院,怎么治都治不好!)
紧接着,一个温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他姥姥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从容。
“就是吓桌了诶,木事。”
(就是吓着了,没事。)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阿姨抱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小男孩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林轩,她笑着对林轩的姥姥说:
“诶呦,这是恁老大哦?”
(哎呦,这是您外孙吧?)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林轩,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祥的笑容。
“诶,轩呐,不叫人么?这是你二娘。”
林轩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他记得这个人,是村东头的二娘。
他立刻用稚嫩的声音,乖巧地喊道:
“二娘好!”
“诶,好好好,刚桌顿事儿咧昂!”
(诶,好好好,真懂事儿了啊!)
对于刚才屋里发生的事情,林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从他记事起,姥姥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半仙”。
村里无论大事小事,几乎都会来找她。
丢了猫丢了狗,谁家孩子拉肚子不好了,谁家小孩被吓得“掉魂”了,感冒发烧总也不退,甚至算算什么时候下雨,逢年过节请各路“神仙”……这些,都是姥姥的“业务范围”。
二娘客气了几句,抱着孩子准备离开。
“那恁就吃饭吧,俺走咧。”
姥姥热情地挽留:
“留哈吃点吧,包滴大包子啊!”
“不咧不咧,回去还蹲着锅子咧!”
(不了不了,家里还炖着锅呢!)
送走了二娘,林轩一蹦一跳地跟着姥姥走进了那间有些潮湿,却无比温馨的小房间。
屋子不大,从门口就能一览无余。
一张靠墙的大床,两张老旧但很干净的大沙发,中间摆着一个掉了漆的茶几。
墙角是一个用来烧火做饭的炉灶,旁边几个柜子上,还摆着一台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生产的、屁股很大的“大头”电视机。
所有的一切都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有些杂乱。
但就是这个地方,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柴火味道的小屋,林轩从来都没有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