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那个熟悉的小木盒上。
盒子里又多了一盒崭新的香烟。
他知道,姥姥给人“办事”,从来不收钱。
用她的话说,来看的是看得起她,是给她面子;要是给了钱,那就是看不起她,以后再有什么事,她翻脸就不管了。
但村里人淳朴,总觉得不给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非得给点什么,就给烟。
倒不是姥姥抽,而是用来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说是给“上头”的神仙们享用的。
当然,总有些“不听劝告”的。
总有人趁着姥姥不注意,一箱箱的八宝粥、牛奶、火腿肠之类的东西,悄悄放在院子左边那间仓库的门口,然后人就跑了。
他们就是欺负姥姥腿脚不好,追不上。
每当这时,林轩时常能看到姥姥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些东西,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无奈地拍着大腿,嘟囔几句。
林轩坐在茶几前的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地吃着姥姥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的思绪却飘到了隔壁那间神秘的仓库。
那间仓库,名义上只是一个储存过冬的大白菜、土豆和堆放客人送来礼物的地方。
但在仓库的最深处,有一块厚厚的布帘子隔着。
帘子后面,别有洞天。
一张巨大的、色彩鲜艳的画像贴在墙上,画像前供着一张精致的八仙桌,桌上总是摆满了各种好看的水果、点心作为贡品,正中央的香炉里,常年香火不断。
那间屋子很奇怪。
有一点,是林轩直到长大后,用科学也无法解释的。
就是那间供着画像的里屋,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外面是烈日炎炎还是冰天雪地,只要人一走进去,立刻就会感觉到一股凉意。
不是那种开空调的冷,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刺骨的凉。
可你要是拿体温计进去测量,显示的又是正常的室温。
就算是在盛夏三伏天,外面热得柏油路都要化了,只要有人走进那间屋子,都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里面就是那么冷。
姥姥说,那是阴气重。
林轩啃着包子,回想着那个总是凉飕飕的屋子。
小时候,他最喜欢夏天往里面待着了,简直是天然的空调房。
可惜,姥姥总是不让他待太久,嘴里总是念叨着,说小孩子阳气弱,身子骨轻,容易被“带走”。
那时候,他听不懂这话里的深层含义。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成为了那么多异世界来客的“引路者”,甚至亲身进入了这个名为“生死边界”的灵魂聚集地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姥姥,没有骗他。
他的思绪从那间神秘的小屋收回,转向了坐在旁边大沙发上,同样在啃着包子的姥爷。
姥爷的脸上布满了老人斑,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吃饭的时候有些不老实,像个孩子一样,总喜欢把饭菜弄得到处都是,还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嘴唇。
姥姥看到他那个样子,一边拿毛巾给他擦嘴,一边用那熟悉的、充满了抱怨语气的腔调数落着:
“恁看看恁多火滴!嘴上全是!”
(你看看你弄得多脏!嘴上沾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