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挑眉——他倒来得巧。
费扬古一身藏青朝服,须发皆白,腰杆挺直,躬身行礼,不疾不徐:“皇上,臣闻近日宫中风声颇紧,特来为皇上解忧。”
“哦?”康熙指了指对面的锦凳,“坐下说。你是四福晋的阿玛,不该避嫌,怎么反倒一头扎了进来。”
“臣也是皇上的肱骨,更是荣恪公主的公爹,有话只当直说。若知皇上忧心,却不分忧,岂不是违逆了君臣之道。”
“哼,老狐狸,坐!”
费扬古坐下,腰杆仍直着:“皇上,静妃之事,难在生母二字。雍郡王纯孝,决不能主动与她切割。可若不切割,必受牵连。”
康熙敲了敲御案,不耐开口:“直说。”
“堵不如疏。”费扬古放下茶盏,目光清亮,“静妃出身包衣,靠着圣宠一路晋位,这让多少包衣宫女存了‘母凭子贵’的心思?”
“内务府管领们借着女儿的恩宠把持差事,早已积弊。皇上不如借此事,定下个规矩——既堵了旁人的念想,也解了眼下的困局。到底,静妃是温宪公主的生母,总不能让有孕的公主连带腹中孩子都受累。”
康熙眸色一动,看着费扬古:“你还想不够乱?”
“乱,便可快刀斩乱麻!”
等费扬古出宫,康熙便下了诏令,“自今日起,后宫中凡有承宠之宫女子,位份最高准至贵人,然其家眷亲属。为避嫌故,凡有居内务府要职者一概免却差事,给予闲差!凡出身包衣之男丁愿从军者。从最低士兵做起,军功累积到将军品级者可抬出包衣籍。军功封候者可将其家人抬籍。同上,为避嫌。抬籍家人不得在内务府担任差事。”
内务府的管领们挤在廊下听旨,脸色各异。
站在前头的马管领攥着朝珠,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儿子正在西北从军,若是能累功至将军,他们家就能抬出包衣籍,像当年康熙奶娘家的曹寅那样,抬进正白旗,光宗耀祖!
旁边的赵管领却脸色惨白,扶着身边的人才能站稳,他女儿刚进后宫当差,原是想学着乌雅氏的样子博圣宠。
如今旨意下来,一辈子最多是贵人,连抚养子嗣的资格都没有,这不等于白送进去了?
圣旨读罢,众人的议论声立刻涌了起来,有兴奋的,有失望的,有盘算着让儿子从军的,有急着给女儿递消息让她认命的。
原本满城都在议论的乌雅氏罪行,竟没人再提。
比起遥远的妃嫔之死,自家的前程才更要紧。
随即,又恶狠狠看向费扬古的府邸,都是这位内大臣,要不是他,自家的谋算也不会付诸东流!!
乾清宫里,康熙看着梁九功呈上的内务府动静简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费扬古愿意出头,担了进言的名,康熙下诏那真是半点不犹豫。
让你在朕的乾清宫撒泼打滚,让你替女儿喊冤,让你说朕没人情味……
该你这一遭!!
唉,费扬古都站出来了,朕的这些个儿子啊……亲兄弟还不如人家老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