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书·忠字无头(2 / 2)

我爬起,冲向护城河冰洞,刚要跳,身后忽然“嗖”一声尖啸——一颗信号弹升空,照得雪地惨绿。城头伪军齐声呐喊:“忠字局有令——活捉燕子李三!要血,要活的血!”吊桥两侧缆绳同时被斩断,“哗啦”桥板倾斜,我整个人被甩向冰面,后背“砰”地撞碎冰层,半截身子掉进刺骨河水。冰水瞬间灌满口鼻,我拼命扑腾,却觉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三姨太竟又爬起,长鞭缠住我脚腕,把我往岸上拖,她满脸血,却笑得温柔:“李三,你死不得,忠字旗还等你点睛。”

我挣扎,却觉体力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冰水、血水、汗水糊满视线,恍惚间,看见沈静从冰洞下探出头,脸色惨白,却冲我伸出手,指尖离我只有一寸。猫在她肩头,嘴里竟叼着一把细小钥匙——钥匙柄刻着“忠”字倒写!我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她指尖。三姨太的鞭子越勒越紧,像条巨蟒,把我往岸上拖,往旗杆下拖,往“忠”字空框里拖。冰洞边缘,沈静的眼眸在绿光里渐渐黯淡,像两盏将熄的灯。她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倒——忠——旗。”

我心脏猛地一缩,却觉后颈被三姨太抓住,整个人被提上岸,按倒在雪地。城头伪军齐步跑下,数把刺刀交叉架住我脖子,刀尖组成一个“忠”字空框,只等我心头血填满。三姨太抬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铜铃,铃里嵌着半截断指——师父的断指!她把铜铃按在我心口,声音温柔得像洞房夜:

“李三,旗缺最后一笔,我替你刺青。”

铜铃“叮”一声轻响,铃舌弹出,竟是一把极细的刺针,针尖蘸着师父的血,闪着幽蓝寒光。我拼命挣扎,却被数把刺刀死死压住,针尖离我心口只剩一寸。就在这千钧一发,冰洞下忽然“咕咚”一声巨响,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水柱上托着一面破碎的白旗——正是那面被我血染又吸饱醋的“忠”字旗,旗面却被水柱冲得倒卷,字成倒影,像一面倒写的“忠”!

水柱顶端,猫叼着那把倒“忠”钥匙,借水力一跃而起,直扑三姨太面门。她惊叫,抬手去挡,刺针偏移,“嗤”地刺进我肩窝,血珠滚落,却未入心口。我趁机翻滚,撞开刺刀,抓住猫叼来的钥匙,反手插入雪地——雪下竟藏着一块铁板,铁板刻着“忠”字倒槽,钥匙插入,“咔哒”一声,铁板翻开,露出一条黑洞洞的地道,地道口喷出一股黑烟,烟里裹着无数碎胶片,像一场逆向的雪。

我抱紧猫,抓住沈静从冰洞下伸出的手,借势滚进地道。铁板“哐当”合拢,最后一眼,我看见三姨太跪在雪地,捧着那面倒卷的“忠”字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看见城头伪军乱作一团,枪口朝天,火光把夜空撕出一道血口;看见梁鸿志站在旗杆下,脸色铁青,手里举着那只铜铃,铃里空空,只剩一个洞,像被挖掉的眼。

地道里漆黑,我抱着沈静、抱着猫,顺着坡道一路下滑,不知滑了多久,终于“扑通”摔进一团软沙。我挣扎着爬起,抖亮火折子,微光里,四周竟是一间拱形砖室,砖室中央摆着一张供桌,桌上供着一面残破旗帜——白底、红框、空“忠”字框,框边用金线绣着我名字,却被人用血打了个大大的“x”。供桌前,跪着一具无头尸,穿长衫、铜铃串腰,颈腔血已凝固成黑柱——师父!他膝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忠子无头,燕子归巢。若想破局,拿梁鸿志的人头来补。”

我手指刚触到纸条,砖室背后忽然“咔啦”一声,砖墙转动,露出一条更窄的暗道,暗道尽头,传来“咚——咚——”鼓声,三短一长,正是“燕子归巢”暗号。鼓声后头,亮起一点微光,光晕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长衫、礼帽、铜铃串腰,脖腔却完整,那张脸在微光里抬起——赫然是师父!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声音沙哑得像从坟里爬出:

“三儿,头在这儿,身子在那边——你替为师接上,还是为师替你接上?”

他抬手,抛出一件物事,“咕噜噜”滚到我脚边——竟是一颗人头,花白头发、灰白假眼,额心弹孔新鲜,血还未凝,却不是我师父,而是——梁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