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之眼……归墟之门……星坠之时……”
这三个从菊池牙缝里挤出的词语，如同三块冰冷的巨石，投入贾瑄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这已远超寻常的谋逆范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近乎巫蛊神话的气息。他立刻意识到，对手所图，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骇人听闻。
靖安司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具体的某个人或某个组织，而是缥缈的传说与禁忌的知识。
档案库内所有涉及海外奇谈、山海异闻、星象占卜的典籍被尽数调出，几位精通古籍、甚至包括一位因言获罪、被秘密羁押在诏狱的前钦天监犯官，都被“请”了出来，在严密的看守下，协助解读这些诡异的词汇。
“沧溟之眼，”那位前钦天监犯官，虽然形容枯槁，但谈及专业，眼中仍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古籍有云，‘沧溟’即浩瀚之海，‘眼’或指核心、漩涡，亦可能指代某种……活物之目。结合‘归墟’来看，《列子·汤问》有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这归墟，传说便是大海的终结，万水的归宿。”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至于‘归墟之门’……恕老夫孤陋寡闻，未曾见明确记载。或是指通往归墟的入口？但这入口……岂是凡人所能触及及掌控的？”
“那‘星坠之时’呢？”贾瑄追问。
“星坠，通常被视为凶兆，象征巨变、陨落。但若特指某颗星辰……”犯官沉吟片刻，“根据近年星图推算，约在三个月后，确有一颗名为‘荧惑’的异星（并非指火星），其运行轨迹诡谲，按推算，届时将行至天穹特定方位，光芒会达到极盛后骤黯，宛如……坠落。此天象极为罕见，在古占星术中，被视为‘大凶之兆’，主‘旧序崩坏，异力苏醒’。”
三个月后！荧惑异星“坠落”之时！
时间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时间点和地点——三个月后，在那传说中吞噬一切的归墟！
与此同时，对查获的、带有蛇形符文的物品的溯源工作也取得了进展。通过严查与“四海船行”以及黄皇商残余网络的贸易记录，发现这些物品大多源自一个名为“黑珊瑚群岛”的模糊地域。此地在官方海图上仅有粗略标记，被视为航行禁区，周围暗礁密布，海流诡异，常有船只失踪的传闻。但一些老海枭的口述历史中，却隐约提及，那里似乎存在着一个不与外界往来的、崇拜某种“海神”的隐秘族群。
蛇形符文、黑珊瑚群岛、隐秘族群、归墟传说、苏醒仪式……这些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赵王勾结的，并非简单的倭国势力，而是一个信奉着某种邪异“海神”、蛰伏于海外禁忌之岛、企图在特定天象之时，于归墟之地举行某种唤醒“神明”或释放“异力”仪式的可怕组织！
他们的目的，恐怕绝非改朝换代那么简单，而是要引发某种……足以颠覆现有世界秩序的灾难！
养心殿内，香气依旧袅袅，但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贾瑄将连日来的调查结果，以及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推断，尽可能清晰地呈报给皇帝。他没有隐瞒任何细节，包括菊池的供词、蛇形符文的发现、黑珊瑚群岛的线索，以及钦天监对“星坠之时”的推算。
皇帝听完，久久沉默。他走到那幅《万里江山图》前，目光掠过那象征着帝国版图的锦绣河山，最终落在了地图东南角那片象征无尽海洋的留白之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个方向轻轻点着。
“归墟……苏醒……”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面临空前威胁时的冰冷决断，“贾瑄，你所言之事，过于惊世骇俗。若非出自你口，朕绝难相信。”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贾瑄：“但朕信你。也信你麾下靖安司的能力。无论此事的真相究竟如何，无论对手是人是鬼，其所图必然危及社稷，祸乱苍生！朕，绝不容许！”
“陛下圣明！”贾瑄心头一热，沉声道，“敌踪已现，其时不我待。臣请旨，即刻着手准备，赴归墟，阻止这场仪式！”
皇帝微微颔首：“准！你需要什么，朕无不允准！兵员、舰船、物资，尽可调用！”
“谢陛下！”贾瑄道，“然此行非同寻常，非大军征伐可竟全功。敌暗我明，且地处诡异，恐非人多所能解决。臣请精选一支精通水战、武艺高强、且心智坚韧之精锐，组成特遣船队，以探查或剿匪之名秘密出发，直扑黑珊瑚群岛及归墟海域。同时，请陛下密令东南水师，于外围策应，封锁相关海域，切断敌人可能的增援或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