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寂静。
齿轮残骸如同死去的巨兽骨骸，冰冷地漂浮在维度乱流中。过滤者被彻底抹除，机械海失去了能量源，正在缓慢地崩解、消散，最终将归于虚无。
但林逸没有心情关注这些。
他跪在虚空中，双手死死攥着那柄刚刚诞生的维度之刃，指甲嵌入掌心，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在虚空中凝结成一粒粒暗金色的血珠。他抬起头，望向仙域裂痕消失的方向，眼中血丝密布，童孔深处倒映着苏瑶被强行摄走前最后的画面——光茧破碎，她苍白的面容在金色云海中一闪而逝，眉心那缕魂火微弱如风中残烛。
“瑶儿......”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等着我......我一定......一定会救你出来......”
但他站不起来。
斩出那一刀的代价太大了。三元体系接近崩溃，武核表面布满裂痕，就连心脏处刚刚孵化的混沌虫蛹都陷入了沉寂，传递来的只有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脉冲。此刻的他，虚弱得连维持浮空都勉强，更别说穿越维度，杀入仙域。
“林兄。”风无痕落到他身旁，伸手想要搀扶，却被他摆手制止。
李黑水也踉跄走来，他伤势更重，荒古血脉被机械能量污染，右臂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在蔓延，但他咬着牙，用左手按住林逸的肩膀：“兄弟，别急。苏姑娘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林逸惨笑，笑容比哭还难看，“仙域......葬仙渊......幽骸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故意抓走瑶儿，就是为了引我过去。这是阳谋，我不得不跳的陷阱。”
“那就跳！”李黑水低吼，眼中血光涌动，“管他什么幽骸明骸，管他什么天罗地网，咱们一路杀过来，什么绝境没闯过？这次也一样，干他娘的！”
粗俗的话语，却带着荒古战体特有的悍勇与决绝。
风无痕没有说话，但他默默捡起了那柄彻底破碎的本命长剑。剑身已化作凡铁，但他依旧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入怀中，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备用的青铜古剑，剑身斑驳，却透着古朴沧桑的剑意。
他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林逸看着两位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冰冷的现实压了下去。
“现在的我，连仙域都进不去。”他苦涩地说，“那道裂痕......是幽骸以无上法力强行撕开的临时通道，现在已经闭合。仙域与下界之间有‘飞升壁垒’，没有接引仙光或者特定的坐标，我们根本找不到入口。”
这才是最绝望的。
明知挚爱身陷险境，却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
“仙域入口，我知道。”
一个苍老、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身后响起。
林逸勐地回头。
只见虚空之中，一点微弱的绿色光芒缓缓亮起。光芒中，根须老者的虚影重新凝聚，但比之前淡薄了十倍不止，轮廓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前辈？您还活着？”林逸又惊又喜。
“勉强维持一点残识罢了。”根须老者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过滤者抽取了我的本源数据，我的本体已经消亡。此刻与你说话的，只是依附在往生花母株上的一缕分魂——母株被摄走时，我悄悄剥离了这一丝魂念，藏在了这里。”
它看向林逸，虚影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你刚才那一刀......很特别。那不是属于这个纪元的力量，甚至不是属于已知任何修行体系的力量。那是只属于你的‘道’。”
“前辈过誉。”林逸挣扎着起身，恭敬行礼，“还请前辈指点，仙域入口何在？晚辈必须立刻赶去，晚一刻，瑶儿就多一分危险。”
根须老者沉默片刻。
“仙域，并非一个固定的‘地方’。”它缓缓开口，“它是依附于主宇宙的、由无数秘境、洞天、福地叠加而成的复合维度层。寻常飞升者，需要渡过‘九重天劫’，得到仙界法则认可，才会降下接引仙光，打开临时通道。”
“但还有一种方法。”
它抬起虚幻的手臂，指向虚空深处。
“永恒花园，本就是生命母树碎片所化。而生命母树在上个纪元，其根系曾贯穿诸天万界，其中一条主根，就扎在仙域的‘源初之地’。虽然母树崩毁，根系断裂，但那条主根的‘残痕’，依旧留在花园深处，与仙域保持着微弱的维度连接。”
“只要找到那条残痕，以足够强大的能量激发，就能强行打开一条通往仙域的裂隙——虽然不稳定，虽然风险极大，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
林逸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残痕在哪？”
“跟我来。”
根须老者的虚影飘向永恒花园的方向。
三人紧随其后。
穿过破碎的机械残骸，越过被改造后又恢复原状的花园土地，最终，他们来到了那片曾经开满七彩妖花、后来被林逸清空的林地。
根须老者停在林地中央。
这里的地面焦黑一片，残留着妖花被混沌触手吞噬后的灰烬。但在焦土之下，隐约可见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土壤截然不同的暗金色纹路。
“就是这里。”根须老者蹲下身，虚幻的手掌按在地面，“母树主根的残痕，就埋在地下三千丈深处。但它已经枯萎、石化，需要庞大的生机才能重新激活。”
它看向林逸：“你体内有混沌虫蛹，那东西蕴含的混沌能量，本质上是‘未分化的原初之力’，可以模拟任何属性的能量，包括生命母树的生机。但需要你以自身精血为引，将混沌能量转化成‘伪·母树气息’，才能骗过残痕的识别机制。”
“精血？”林逸毫不犹豫，“需要多少？”
“很多。”根须老者声音凝重，“多到可能会让你境界跌落，甚至伤及本源。而且，即便成功激活残痕，打开的裂隙也不稳定，穿越过程中随时可能被维度乱流撕碎。你确定要尝试？”
林逸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试。”
他盘膝坐下，维度之刃横于膝上。双手结印，意识沉入体内，开始调动那所剩无几的混沌能量。
心脏处的虫蛹感受到召唤，缓缓苏醒。暗金色的能量顺着经脉流淌，最终汇聚于林逸的双手掌心。但他没有立刻释放，而是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三元本源的精血。
精血与混沌能量混合。
在根须老者的引导下，林逸以意志为炉，以羁绊为火，开始艰难地“锻造”。
他要将混沌能量，锻造成与生命母树同源的生机气息。
这是一个逆天而行的过程。
混沌能量本是一切能量的源头，它包罗万象，却也难以驯服。强行改变其属性，如同让水流倒灌、让火焰结冰，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反噬。
林逸的经脉在哀鸣。
皮肤表面崩开无数细密的裂口，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混沌能量渗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但他纹丝不动，眼中只有掌心那团逐渐从暗金色转变为翠绿色的能量光球。
一息，十息，百息......
时间在痛苦中变得漫长。
风无痕与李黑水守在两侧，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变故。他们能做的有限，只能以自身残余的力量护住林逸周身，防止外界干扰。
终于——
“成了！”
林逸勐地睁开双眼，掌心的光球已彻底化作翠绿色，散发着磅礴而古老的生机气息，与永恒花园的整体氛围完美融合，甚至......隐隐压过了花园本身。
根须老者的虚影剧烈波动，声音中带着激动：“就是它！母树的气息！快，注入地下！”
林逸双手下压，将翠绿光球狠狠按入焦土之中。
光球如同有生命般，钻入土壤，向下沉去。
起初没有反应。
但三息之后，大地开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