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就可能意味着有更大的空间,有裂缝通往其他地方,甚至可能……有出口!
这个发现让杨凡精神一振。尽管上游意味着逆流而上,对此刻的他来说难度更大,但比起下游那明显更加危险的感觉,这已经是唯一可能的选择。
决定了方向,接下来就是如何移动的问题。
以他现在的状态,行走是不可能的。爬行都异常艰难。
他再次内视,感受着回气丹带来的那一丝微薄暖流,正缓慢地滋润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他尝试着,用强大的意志力,去引导、汇聚这一丝暖流,将其优先导向双腿的几处主要经络节点。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一根烧红的铁钎在冻结的河道上一点点凿开冰层。汗水(或许是冰水?)从额头渗出,混合着血污,沿着脸颊滑落。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在寂静的黑暗中被放大。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勉强让双腿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气力,麻木感稍退,取而代之的是针扎般的刺痛——血液循环开始恢复的征兆。
可以尝试了。
他用双手撑住身后湿滑的岩壁,指甲抠进苔藓的缝隙,脊柱一节一节地用力,试图将身体从瘫坐的姿势变成跪伏。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一点气力。他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带来刀割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但他成功了。他跪在了冰冷的石台上,双手撑地,勉强维持着不让自己再次倒下。
接下来,是向前移动。
他选择了最节省体力、也最符合目前身体状态的方式——匍匐前进。用肘部和膝盖作为支撑点,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身体。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全身骨骼和肌肉的抗议。冰冷的岩石摩擦着肘部和膝盖的皮肤,很快磨破了衣物,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胸腹的伤口在挤压和摩擦下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血或组织液),瞬间又被冰冷的衣衫和石台冻得发硬。
黑暗剥夺了距离感。他不知道自己在移动,还是只是在原地徒劳地挣扎。只有依靠肘部与膝盖交替接触冰冷石面的触感,以及身后暗河水流声逐渐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他才确认自己确实在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游移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疼痛、冰冷、疲惫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构成了一首单调而残酷的生存交响曲。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丈,也许有十几丈。他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身体的温度继续流失,四肢的僵硬感越来越强,仿佛正在逐渐变成这冰冷岩石的一部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想要就这样趴在原地,任由黑暗和寒冷将他彻底吞噬的时候——
他的右手肘,在向前探出支撑时,突然按了个空!
不是石台的边缘,而是……一个向内的凹陷?
杨凡一个激灵,即将涣散的精神猛地一紧。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体向那个方向稍微挪动了一点,左手向前摸索。
触手所及,不再是平坦湿滑的石台,而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大约半人高的洞口边缘!洞口处有气流微弱地涌出,虽然依旧阴冷,但比外面直接接触暗河水汽的空气,似乎要……干燥那么一丝丝?而且,洞口内的空气流动感明显更强!
更重要的是,当他将残存的神识小心翼翼探入洞口时,并没有感知到明显的危险气息或混乱的阴煞波动,反而……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稳定的、不同于外面阴寒河水的……地气?
这里可能是一个被水流侵蚀形成的岩穴,或者一条更小的支流干涸后留下的通道!
对于此刻的杨凡来说,这就是天堂!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手脚并用,甚至顾不上伤口的剧痛,如同濒死的野兽般,奋力将自己的身体拖进了那个洞口。
洞口内部比入口处宽敞一些,足以让他蜷缩着坐下。地面虽然依旧潮湿,但不再是浸水的石台,而是相对干燥的砂土和碎石混合物。最重要的是,这里完全避开了暗河水面直接蒸腾上来的浓郁阴寒水汽,虽然依旧冰冷,但体感温度似乎比外面高了一两度——这对濒临失温的他来说,已经是质的区别。
杨凡瘫倒在洞内的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沉重得再也无法支撑,意识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
但在彻底昏迷前,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做了两件事:
第一,运转《冰心诀》中最基础的龟息敛神法门,将自身生命气息和神识波动收敛到最低,如同冬眠的动物,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消耗,同时微弱地滋养着受损的神魂。
第二,凭借肌肉记忆和残存的微末真元感应,将身体下意识地调整成一个略微蜷缩、能够保存核心体温、同时便于在遭遇危险时做出最本能反应的姿势。他的手,在昏迷前,依旧紧紧按在胸前——那里,是暂时沉寂的黑铁片和青铜板,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到一丝莫名安心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只有地下暗河永恒的水流声,在洞口外呜咽般回荡,仿佛在为这个挣扎求存的灵魂,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又或是……新生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