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舱室,他总会先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关切地问:“今日感觉如何?舟车劳顿,可还适应?”
杨雪霁总是扬起一抹让他安心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还好,就是有些贪睡。龙舟很稳,比在马车里舒服多了。你看,我还能在甲板上走走呢。”
她刻意隐瞒了那些头晕、干呕和腹部的异常感觉,只将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她会在他回来时,让侍女端上一直温着的参汤或他爱吃的夜宵;
会在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时,走过去,用不算熟练的手法为他按摩太阳穴;
会在他抱着宸儿,听着孩子咿呀学语时,静静地坐在一旁,绣着未完成的婴儿衣物,让舱室内充满一种温馨宁静的氛围。
她努力维持着这方小天地的平和,仿佛外面的一切风浪都与他们无关。
宇文成都何其敏锐,有时能察觉到她笑容下的一丝勉强,或是在她起身时那瞬间的蹙眉。
但每当他追问,她总是以“孩子踢得厉害”或“只是坐久了”搪塞过去。
她眼中的坚持和不愿他分心的意图如此明显,让他不忍再逼问,只能将担忧压在心底,化作更细致的观察和更紧密的守护。
他会叮嘱侍女更加留心,会暗中询问太医,夫人的脉象是否平稳,得到“胎象稳固,只需静养”的回答后,才稍安心。
这一日,龙舟行至一处宽阔河面,风平浪静,夕阳将河水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
杨雪霁感觉身子爽利些,便在侍女搀扶下,来到甲板透气。
宇文成都恰好巡视至此,见她凭栏而立,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裾,腹部隆起温柔的弧度,在夕阳余晖中,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走过去,挥手让侍女退下,自身后轻轻拥住她,大手覆在她交叠放在栏杆上的手背上,一同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景色真好。”他低声说,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等到了扬州,安置下来,我陪你好好逛逛。”
“嗯。”杨雪霁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和温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不适和心底的隐忧,“只要和你跟孩子们在一起,哪里都好。”
夫妻二人相拥的身影,倒映在金色的河水中,与身后奢华庞大的龙舟、漫天绚烂的晚霞,共同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然而,这宁静美好的背后,是杨雪霁独自承受的身体不适,是宇文成都肩负的千钧重担,更是这艘龙舟乃至整个帝国之下,那汹涌澎湃、不知何时会喷薄而出的暗流。
扬州渐近,未来的日子,如同这运河之水,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
龙舟在运河上平稳前行,日子仿佛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重复着相似的节奏。
杨雪霁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身体的不适却越来越难以完全掩饰。
孕七月的身子本就沉重,加之水汽氤氲和不可避免的颠簸,她头晕和干呕的频率增加了,腹部发紧发硬的感觉也愈发明显,有时甚至需要靠在榻上深呼吸良久才能缓解。
这日午后,她刚觉得一阵强烈的坠痛过去,浑身虚汗,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枕上喘息,宇文成都却意外地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