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锦囊。
那专注的模样,仿佛那是她在这纷乱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温度的念想。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宇文成都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瓶千丝雪玉膏。
他幽深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那里面有不易察觉的关切,有看到她收下药物的微光,但更多的……是被她此刻那几乎快要溢出周身的、如同迷途小鹿般的脆弱和困惑狠狠击中。
她在为什么事烦恼?还是因为……他?
那股沉重如山的压力感再次袭来——这份他亲手给予的、无声无息的照顾,是否正是造成她如此困扰的源头?
他向来掌控一切,习惯于付出即达目的,却从未想过,他这沉默而强势的“好”,对她而言是否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
一种罕见的、类似于“是否做错”的困惑,如同细微的涟漪,在宇文成都那深不见底的心湖里荡漾开来。
他没有出声,没有上前打破那份被暮光镀上魔力的静谧画面,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将他的馈赠小心翼翼攥在手中、却独自对着夕阳困惑出神的女子。
时间仿佛静止。
翌日,似乎风平浪静。
宇文成都一早就被召入宫中商议军务。
杨雪霁几乎是一夜无眠,被惊鹿报告中的矛盾和昨夜宇文成都那无声凝视带来的复杂感受折磨着。
她用千丝雪玉膏细细涂抹了双手,效果确实惊人,不仅冻疮无踪,连指腹皮肤都细腻莹润了几分。
下午,她终于决心去笔墨阁看看——不为那《斫琴图》,只为逃离辰渊院那令人窒息的思绪旋涡。
笔墨阁在府邸深处,素日少有人至。
就在她即将踏入门口时,廊道的另一端,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也在同一时间出现——
宇文成都回来了。
四目相对,午后的光影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威仪的暗影。
他一身官袍未褪,带着宫城特有的沉凝之气。
杨雪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宇文成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她脸上因行走和纠结而浮现的一抹淡淡红晕,又瞥见她下意识护在腰间的手,再看到她身后的笔墨阁大门。
他的眼神深邃莫测,在她脸上停留了比平时稍长的数息,然后,极其细微地……对她点了下头。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但那点头的意味却难以揣摩。
是表示“你来了”?是认可她听从建议来看《斫琴图》?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示意?
杨雪霁像被那目光定在原地,连回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宇文成都没有停留,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玄色的袍角无声地掠过她脚边的微尘,只留下一缕冷冽而熟悉的松木混合着墨香的气息。
杨雪霁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廊道尽头的背影,久久未能迈步。
这几日,像一个微妙的熔炉。
宇文成都那看似笨拙实则精准的照顾、那沉默如山却昂贵无比的关怀、那带着奇异引导的话语、以及那黄昏里的无声凝视和此刻擦肩而过的点头……
每一样,都像一个极小的火种,悄无声息地点燃在她被重重谜团包裹的心房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