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曰‘慈’?疑点重重!洛阳城东郊,有一破落三清观,近来常有肉米等物送入,施舍流离孤老。”
“据查,源头隐晦,似与宇文府某不起眼外事采买点有关,极难追踪!无直接凭证链指将军,唯‘疑’。然宇文府其他核心人员并无善举传闻,故此线索殊异,存疑待查。”
“三曰‘疏’:其与父宇文化及似有暗隙!其父门下数仆在外为恶,侵民田、逼租,曾有苦主状纸辗转入营,疑是误投或别有用心,将军阅后当场焚毁!”
“未惩处家仆,亦未置一言,令人费解!私下人谓‘纵容亲父’。”
“二报如上。冰山之影渐显,内蕴光暗交错,如雾中之刃。属下渐入险地,万金耗去大半。望夫人知悉。”
“惊鹿叩首”
杨雪霁拿着信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明”——赏罚分明,不纵亲贵!甚至不惜杖责自己的亲信副将!
这与她看到的对待小工匠的公正似乎一脉相承。
“慈?”——施舍孤老?三清观?宇文成都?!
惊鹿用了大大的问号和“疑点重重”,这简直像天方夜谭,可惊鹿的探查能力她是相信的。
难道……他冰冷之下,真有不为人知的……善念?
“疏”——对父亲门下恶仆的纵容,焚毁状纸,不惩处!
这又严重违背了他自己“刀不染污”、“不为私倾轧”的信条。
这第二份报告,如同在沸油中浇入一瓢冰水。
它没有完全否定宇文成都的原则,甚至证实了他对待军务、对待亲近之人的严苛。
但那个隐藏于三清观的疑问,与他对待父亲家仆的沉默不作为,形成了极其刺眼的矛盾。
宇文成都……他的原则和刀锋,到底指向何方?是因人而异吗?
这“堂皇正道”,究竟覆盖多远?
他心中那把尺,是否也有刻意绕开的角落?
因为惊鹿的这两份报告,更因为宇文成都那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的小关照,杨雪霁的情绪如同在沸水与冰海中反复煎熬。
傍晚,她独自一人坐在辰渊院的小花园石墩上,对着即将沉沦的夕阳发怔。
手中无意识地拨弄着一个小锦囊——那是她用来装那小小玉药瓶的。
“宇文成都……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一句低不可闻的喟叹,随风飘散。
她没有察觉,在回廊尽头的月洞门阴影里,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已无声无息地立了许久。
宇文成都刚刚回府,不知为何,他没有直接去书房,却绕到了内房附近。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她落寞单薄、沐浴在暮色残光中的侧影。
她微垂着头,夕阳的金红勾勒出她柔和优美的下颌线和雪白的颈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淡金色的、近乎透明的孤寂和迷茫里。
她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