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话只在肠子里打了转)
此刻陶谦又抛出更离奇之问:我二人莫非早入彀中?臧霸几乎要嗤笑出声。劫粮二十万石,斩首四万级,这算哪门子的被利用?
若非陶公在东线施压...曹操抚掌而笑,玄甲映着天光,临菑城外十万黄巾怎肯归降?如今他们粮绝庐毁,除了跪伏于我曹孟德麾下...笑声忽然一收,青州已定,请君当归。
臧霸瞳孔骤缩。这诡辩竟有三分歪理!但转念便暗啐:故弄玄虚!
唯有陶谦面如生铁。
孙文台的手笔?他忽然发问,眼底淬着寒冰。
曹操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地借助他对付黄巾军,仅率千骑就敢逼迫自己退出青州,全因背后有人牵制。
而此人竟是孙坚——尽管陶谦难以置信,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袁术正联合公孙瓒攻打袁绍,自然不可能是他。更何况世人皆知曹操乃袁绍爪牙,袁术更无理由相助曹操。
唯有孙坚。
但令人费解的是,这莽夫为何要帮曹操?二人何时竟有这般交情?陶谦百思不得其解。
正是。曹操含笑颔首。
我家那莽撞的弟弟性子急躁,最见不得我这不成器的兄长受气。
弟弟?兄长?陶谦闻言瞠目,枯瘦的面庞扭曲出怪异笑容,你二人八竿子打不着,竟也结拜了?
曹操再次点头。
陶谦震惊不已。
虽觉荒唐,但陶谦确信:孙坚此刻必在进犯徐州!军报随时将至。
出征前他确实考虑过孙坚动向。但所有情报都显示,孙坚正与陆康鏖战,绝无可能北上。因此他将防线尽数布置在西线淮陵,以防袁术偷袭。
他做梦都想不到,孙坚竟会抛下江东世家,直取徐州!这完全超出世人预料。
纵使再不可思议,陶谦此刻却深信不疑。他苦涩一笑,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好一盘惊天棋局!
从细盐、盐田到禁盐令,从青州黄巾、豪强到幽州公孙瓒、徐州势力,步步紧扣。那道映红青州的冲天火光,管承全军覆没,如今又借他之手收服黄巾,最终逼得他仓皇撤回徐州!
如此环环相扣的连环计,除了那个陈太阿,还能是何人手笔?
这盘棋究竟何时布下?是曹操与孙坚结拜之时吗?那该是五六个月前,讨董尚未结束之际吧?
何等恢宏的气魄!竟以天下为枰,青州作劫,细盐为饵,引得八方势力竞相争夺!而他早已做活棋局,立于不败之地!
这般谋划,当真出自凡人之手?!
九十八日孔门利刃:吾之笔锋舌剑,岂惧哉?
「狂徒妄言!」臧霸铁掌拍鞍,怒马长嘶欲离。
陶谦却似枯木伫立,锦袍下嶙峋脊背随晚风颤动,恍若残灯将烬。
「何惧之有?」臧霸勒缰如握雷霆,「曹贼妄称火焚千帆,孙策舍江北上——」
话音骤断。陶谦浑浊眼珠突盯向他:「临淄距此五百里,此獠何时动身?」
臧霸怔然掐算:「当是前夜……」忽瞥见老翁袖中双手剧颤如筛糠。
「前夜天穹赤霞!」臧霸猛然醒悟。
盐铁使官记忆翻涌:去年管承劫盐场时,千帆遁海如鬼魅。如今曹阿瞒竟敢孤骑现身……
「若青州仍属黄巾。」陶谦嗓音嘶哑如裂帛,「曹贼岂不当纵我等屠城?」
残阳将两道身影拉得极长,其中一道突然跌坐尘埃。五百里外,iagary海面似有焦臭随风飘来。
战船如巨兽般碾压海面,那艘庞然大物岂是轻舟所能追赶?
臧霸等人只得忍气吞声,在管承的**下毫无招架之力。
西风卷起未散的烟尘,臧霸凝望曹操远去的方向。
陶谦的话语如同钥匙,将他牢固的怀疑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抗拒着这个推测,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推向**。
他被迫直面这种可能,却始终不敢真正触碰。
难道曹孟德早将万般算计埋于棋枰?
故意诱使管氏兄弟入彀,借我辈之力震慑青州豪族?
末了更假孙文台之手,将我等逼回徐州?
曹公竟有如此翻云覆雨之能?
这究竟...
非曹操之功。陶谦打断道,此乃陈太阿手笔。
你只见得棋局一隅,却未窥全貌。
以我等为刃,不过是要斩断青州东部的黄巾余孽。
其更借公孙伯珪幽州铁骑,震慑青州西部士族。
经此一役,青州上下谁敢不服曹公威德?
这青州牧之位,已是固若金汤。
陶谦双目失焦,似在凝视虚空:
更甚者,陈太阿必将插手公孙与袁公路共讨本初之战。
天下格局,即将剧变。
好一盘囊括四海的珍珑!
立威,用铁血震慑宵小。
立德,纵我等劫掠后再施以怀柔。
一石三鸟,坐稳青州。
这连幻想都不敢触及的伟业,竟被陈渡与曹操化为现实。
陶谦不再追问计谋细节。
只困惑于这惊天棋局何时落子——
是在讨董联军未散之时?
在曹操散尽家财购粮之际?
还是在雪白盐晶初现海滨那天?
臧霸在鞍上微微战栗,恍若置身大梦。
真伪已不重要。
若这翻覆乾坤的谋划属实,陈太阿与曹操的韬略,必将再震寰宇。
不——
较之传说中的百骑劫营,这盘大棋更显惊世骇俗。
诛杀董卓不过是小计谋。
谋取青州才是震动天下的宏大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