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向海滩走去,张飞关羽高举火把紧随其后。
哗——
哗——
海浪拍岸声在耳畔回荡。
终于来到海边。
济水与海水在此交汇。
他俯身捧起一掬海水。
火光下,水面看似寻常。
他眉头紧锁,索性踏入海中,向深处走去。
大哥!关羽张飞大惊失色,不明所以。
刘备毫不理会,继续前行。海水没过脚踝,浸湿鞋履。
继续前进。
海水漫过小腿。
继续向前。
海水淹至大腿。
继续挪步。
海水漫过腰间。
继续迈步。
海水浸没胸膛。
一阵海风袭来。
浓烈的猛火油味夹杂着海腥直冲鼻腔。
他欲深呼吸,海水却狠狠压迫着胸腔。
他低下头,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捧起斑斓的海水。
火光中,他托着一道虹彩。
掌心传来黏腻触感。
油。
果然是油。
刘备伫立在汹涌的海水中,木然望向东方。
东方天际泛着斑驳火光。
管承率领的海寇已被曹军驱赶至海岸,残部正仓皇登船撤离。
火攻之计?
这念头如闪电般劈进刘备脑海。
霎时间他只觉呼吸困难,胸膛剧烈起伏。
天地开始旋转,视野渐渐模糊。
涣散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远海孤舟之上。
周遭万物尽数褪色,唯余那艘渐行渐远的帆船,如烙铁般灼入眼底,刻进心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骤然炸裂。
那叶孤舟瞬间化作火球,烈焰腾空。
刺目的火光扎得他双目剧痛。
待他勉强睁眼,才发觉关张二人早已拽着他退至岸上。
瘫坐沙滩的刘备木然望向东方。
热浪如潮水般层层扑来。
他数次撑地欲起,却觉双腿灌铅,纹丝难动。
身后传来两道紊乱的喘息,惊骇、惶惑、震悚等复杂情绪顺着气息拍打在他的脊背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这场足以焚天煮海的烈火,正倒映在三兄弟收缩的瞳孔里,将整片海域灼成炼狱。
临菑城外。
两时辰前,巨淀泽忽现火光。
曹纯两千铁骑已成功截断淄水下游,水位正稳步攀升。
临淄城如字中点,左依时水,右临淄水。
巨淀泽恰似悬顶之横。
这平原地势平坦,每逢雨季,淄水便漫过堤岸汇入时水,字上横随之南压。
陈渡堵塞下游的计策正基于此。
待淄水涨至巨淀泽,西流之水将彻底连通时水,在临菑北面形成天然屏障,断绝黄巾退路。
水势蔓延需耗时两个时辰。
但真正致命的并非流水,而是漂浮水面的猛火油。
原山守军望见曹纯所举烽火,立即开始了他们的致命作业——倾泻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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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熊熊燃烧的猛火油通过曹军盐田坞堡预设的管道直泄济水,最终涌入大海。而藏于原山山脉的猛火油则被悄悄运至一座山中,积蓄于高处的天然盆地。此处远离河道,躲过了黄巾斥候对淄水上游的搜查。
巨淀火光骤起时,埋伏在盆地附近的五百兵卒立即掘开提前挖好的沟渠。猛火油沿山崖倾泻而下,源源不断汇入淄水。
临菑城外,黄巾大营。
“渠帅!出大事了!”
管亥被人从梦中推醒,鼻端仍萦绕着猛火油焚烧后的刺鼻气味,更添烦躁:“何事?临菑守军突围了?”
仆从喘着粗气喊道:“不……是淄水!淄水暴涨了!”
“什么?!”管亥猛然跳起,脑中闪过那道干涸的护城河,“水灌进护城河了?”他一把掀开帐帘欲冲向河岸。
仆从追着喊道:“不止!河水漫上岸了!北面一里外已泡在水里!”
管亥一时发懵,顾不得多想,拔腿奔向营地北侧。夜色如墨,突然一声厉喝刺破黑暗——
“快灭火!”
“什么?”管亥愣住,手中火把却被人劈手夺过。对方用衣物裹灭火光,嗓音颤抖:“水上全是猛火油!你想找死吗!”
听出是张饶的声音,管亥急问:“猛火油?怎么回事!”
“整条河面漂着油!”张饶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不可能!”管亥在黑暗中拧紧眉头,“上游明明没有堤坝……这油哪儿来的?”话音未落,冰凉的河水已渗入他的草鞋。
无人能答。
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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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中,临济方向骤然腾起骇人的烈焰!
整片天幕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刺目的红光将管亥、张饶、王营等人惊愕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何物?管亥声音发颤。
是火油!张饶脸色惨白,他们怎会有如此多火油?!
炽烈的火光持续燃烧,众人呆立原地。
管亥低头,发现水面浮着五彩斑斓的油光。
水位尚浅,速速整军撤离临菑!他强压恐惧下令道。
几人匆忙回营,正欲部署撤退,营地却突然炸开了锅!
水来了!
火油!
快跑!!!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管亥冲出大帐,只见干涸的护城河竟无端涌进混着油污的浊流!
水位急速上涨,却并非从堵住的入水口涌入。
众人相顾骇然。
油污泛滥的北面洼地、西北方照亮青州的冲天火光、暴涨的护城河水...
一切都在宣告:再不逃命,必将葬身于此!
城下黄巾军乱作一团,有人奔向淄水,有人跳入护城河,更多人涌向城南缺口。
铁骑轰鸣!
曹纯率领两千精骑埋伏多时,此刻如猛虎出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