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我们处境相同,把我们分散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不是为了制造混乱,而是为了发出我们自己的声音,拿回我们应得的东西——”
“工作、抚恤、还有……”
“做人的尊严!”
迈尔少校的发言,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的身份使得他的证词具有无可比拟的说服力。
他的痛苦和思考,代表了在场许多中下层军官和有一定思考能力的士兵的心声。
场内响起了压抑已久的、赞同的低语声和点头。
一种“连迈尔少校都这么想”的共识,正在悄然形成。
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的转变。
他知道,这是将共识推向更深层次的绝佳时机。
他正准备开口,引导大家讨论具体的组织方式。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靠在最远处墙边、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突然用不高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冷静,甚至有些刻意的疏离感:
“很精彩的发言,少校先生,以及……”
“冯·俾斯麦先生。”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人——列奥·约吉希斯,或者说,“扬·梯什卡”。
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直视着林。
“你们描绘了一个很美好的前景:组织起来,争取权益。”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而充满挑战性,“历史告诉我们,任何试图组织起来争取自身利益的群体,尤其是武装过的群体,都会被视为对现有秩序的致命威胁。”
“我想请问冯·俾斯麦先生,当权者不会坐视你们壮大。”
“当警察、甚至国防军和自由军团的刺刀指向你们的时候,您口中这条‘理性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是像羔羊一样解散,还是……”
“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您似乎试图避免的暴力冲突?”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深刻,直指核心矛盾。
它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部分人刚刚燃起的热情,将血淋淋的现实可能性摆在了桌面上。
奥托皱紧了眉头,瓦尔特推眼镜的动作停顿在半空,连迈尔少校也神色凝重地看向林。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参与者,问出了一个他们无法回避的、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
地下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煤油灯芯不安地跳跃着。
所有的压力,瞬间汇聚到了场地中央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林迎着“扬·梯什卡”那审视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被问住的慌乱。
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仿佛要通过这眼神,看透这个提出如此深刻问题的陌生人的真实身份。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坚定:
“这位先生,您问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