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的临时牢房,空气污浊得能拧出水来。贾县令瘫在角落,气若游丝,嘴里偶尔蹦出个“完……了……”。李火火靠着墙打盹,鼾声如雷,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孙慢慢慢悠悠地……在给一只路过的蟑螂让路。赵氏则蜷缩在另一个角落,眼神空洞,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磕头留下的淤青,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
只有钱多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在狭小的牢房里焦躁地转着圈。他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低语声,还有……铁链碰撞的冰冷声响!那是柳阎王的人在清点查封的东西!他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完了……”钱多多心里哀嚎,“贾老爷是没指望了!夫人也栽了!李火火那个莽夫就是个炮灰!孙慢慢那个肉筋……靠不住!我得自救!我得撇清关系!”
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干过啥?勒索摊贩?强卖假货?收“规矩费”?帮夫人做假账?哪一条拎出来都够喝一壶的!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卖主求荣!不对!是……是揭发检举!将功赎罪!对!就这么办!他得让柳阎王知道,他钱多多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都是被逼的!是贾糊涂和赵钱袋逼他干的!他……他其实是个……好人?
机会很快就来了!
傍晚时分,柳文拿着登记册和笔,在铁鹰的陪同下,来牢房清点人数,顺便给犯人送点稀粥,柳青天吩咐的,怕人饿死在堂审前。
钱多多一看柳文那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铁鹰那么吓人,立刻觉得机会来了!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噌”地一下扑到牢门栏杆前,把脸挤在两根粗木之间,压得变了形!
“柳……柳先生!柳先生留步!”钱多多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又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表情扭曲得像哭丧。
柳文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事?”
“柳先生!小的……小的是冤枉的啊!”钱多多眼泪说来就来,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装的,“小的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啥坏事都是上头逼着干的!贾老爷糊涂!夫人……夫人她心黑啊!小的……小的是身不由己啊!”
柳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钱多多一看有门儿!赶紧加码:“柳先生!小的……小的知道些事儿!能……能证明贾老爷有多糊涂!夫人有多……多那个啥!”他不敢直接说“贪”,换了个词。
“哦?”柳文挑了挑眉,似乎有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钱多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左右看看其实牢里都是自己人,但贾清廉半死不活,赵氏眼神空洞,李火火在打鼾,孙慢慢在看蟑螂,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说:
“您知道……咱们县衙库房……为啥总对不上账吗?”
柳文没吭声。
“嗨!都是贾老爷!”钱多多一脸痛心疾首,“他……他压根看不懂账本!每次夫人让他签字,他就问‘这月收了多少规矩费?够不够给夫人打镯子?’夫人说够,他就签!夫人说不够,他就让一次,把‘惊堂木’的损耗费……记成了‘惊木堂’!还问‘惊木堂’是啥新衙门?您说……这……这能不乱吗?”
柳文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没说话,低头在册子上记着什么。
钱多多一看柳文在记,更来劲了!觉得自己押对宝了!
“还有呢!”他唾沫横飞,“清水河那案子!那卷宗!您看了吧?那都是孙慢慢那肉筋写的!可您知道为啥写得那么慢吗?不是他真慢!是夫人!夫人让他改!改了一遍又一遍!就为了……为了把时间线对上!把刀疤刘的死……写得像是李火火‘正当防卫’!其实……其实刀疤刘当时……都……都举手投降了!是李火火那莽夫!上去就是一拳!打死的!”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还有……那尊玉观音!假的!库房里那个是假的!真的……真的夫人藏起来了!小的……小的知道在哪!就在……就在她卧房梳妆台底下!第三块地砖!有暗格!钥匙……钥匙在她贴身戴着的那个金锁片里!小的亲眼看见她藏的!”
钱多多竹筒倒豆子,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秃噜出来了!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撇清了自己都是被逼的,卖了贾糊涂昏聩无能,卖了赵钱袋藏匿赃物,还卖了李火火故意杀人和孙慢慢参与造假!简直是一箭N雕!他仿佛看到柳阎王对他点头微笑,夸他“深明大义”,然后……把他当污点证人放了?!